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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两人一起洗自然比一个人快许多,一会儿功夫就洗完了所有的衣物,在晾的时候子佩低着头问道:“是小姐叫你来的?”

  子矜利索地将一件褂子晾好后隔着杆子道:“是我自己要来的,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你的气还没消吗?”

  “咱们做奴才的有什么资格生主子的气!”子佩口里说不气,可她的表情明显泄了底,看样子,这几个月的时间并没能改变她的想法。

  瞧她那样,子矜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子佩,难道你真得一点都不明白小姐,她不会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是你误会了!“

  “你说得是以前的小姐,可自从她入宫后就变了,以前咱们不也说过吗,只是被她几句话给打消了而已,可是这一次她的态度真是太让人寒心!每次只要一想到死的不明不白的锦绣我就没办法再当她是以前的小姐!”现在的子佩就像一个走进死胡同的人,任别人怎么拉都拉不出来。

  子矜颇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眼:“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向小姐认错?”

  她没想到这句话惹急了子佩,她用比刚才高上许多的声音叫道:“我又没错凭什么要去认错,除非你也认为锦绣的死是自找的!”

  “嘘!”子矜赶紧绕过衣杆捂住子佩的嘴巴:“你轻一点,别让小姐听见!”她们所站的地方离清如的寝宫不过几丈的距离,声音大一点确实很容易被听到,可她不知清如熄了烛火却未曾睡下,她们的对话一字不拉的进了她的耳。

  子佩一把拉下蒙在她嘴巴上的手道:“子矜你我是一起长大的姐妹,难道连你也认为是我不对?”

  “我……”一边是小姐,一边是姐妹,她真不知如何回答才会两不相伤,最后一跺脚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一天不去认错,小姐就一天不会将你调回身边,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子佩,你听我话去认错好不好?”

  子佩冷冷一笑,整个人说不出的怪异,她用手指着刚晾好的衣裳道:“你看到这些衣服了吗,明明有浣衣局她却不送非要我来洗,她根本就是在借机刁难我,认错?你要我怎么咽下这口气!”虽为奴婢,然清如在府里时向来待她们如姐妹,使得子佩心性较一般人要高要强。

  听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说话,脾气比她好上许多的子矜也不由动了气:“子佩你现在怎么变得这样强词夺理,你我都是知道小姐现在处境的,宫里人最擅长的就是跟高踩低,浣衣局的人哪里还会来收衣服去洗,以前不也是绵绣和绵意她们洗的吗?”

  “可现在就我一个人洗,这公平吗?”

  “咱们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小姐身边又缺不了人,你叫小姐怎么再抽人来帮你!你太不知分寸了!”说到动气处子矜的嗓音也不由大了几分。

  子佩此刻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脚撑不住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我以为最了解我的人是你,可为什么现在连你也这样对我,你们变了,一个个都变得好陌生!”

  子矜苦劝无果之下,亦寒了脸:“是!是变了,可变的那个人却是你,以前的你绝不会这样无理取闹!”她这般不留情面的话彻底激怒的子佩,也使她的心理愈加觉得不平衡,两个人最终弄得不欢而散,且均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站在房中倾听的清如等没了声音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她与子佩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了,芥蒂已根植于她心中,很难再打开。

  一直以来的左膀右臂没了一个还真是不习惯,当然她更心痛于她们之间的疏离,不过凭成以往十来年的情份,将来若有机会,她一定会为子佩指一门好亲事,让她好生出嫁,也免得再留在宫中。

  第二十四章 人生如棋

  三月初三,桃花夭夭的好时节,娇媚妖娆的桃花在宫院里随处可见,除了桃花外还有梨花、杏花等也均在这个大好时节盛放,而承乾宫中就栽着两棵已有不少年头的梨树,一夜之间开满枝头的梨花将它那如雪的花瓣,遍布在这座住着顺治皇帝最心爱女人的宫殿里。

  寒冬的奔波积劳,痛失爱子的巨大打击,使这位一直享受在幸福尊荣中不曾受过伤害的女人一病不起,她时好时坏的病情紧紧抓福临的心,他甚至霸道地命太医院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治好皇贵妃的病,否则全体论罪!

  也许是天可怜见,也许是命不该绝,董鄂香澜的病在这处处花香的春天真得有了起色,甚至于能喝进些清粥了,这可高兴坏了福临,他几乎每天都要去一趟承乾宫,瞧瞧她有没有比前一日更好些,失子的阴影虽还笼罩在两人之间,但已有了一丝可供透气的缝隙,再不像从前一样将人闷得发慌!若一直这样下去,早晚有一日董鄂香澜又会再度从床榻上站起来,继续享受福临带给她的荣宠!可是,这样的转机却让有些人坐卧不宁……

  咸福宫

  佟妃,不,现在应该称其为佟贵妃才是,穿戴着贵妃服饰的她比原先更添尊贵端庄之态,只是她此刻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一片肃容,令人望而生畏。

  在她手边是一只蝴蝶形状的风筝,活灵活现的眼睛,色彩艳丽的身子,还有后面拖的几条丝带,无一不昭显出它的美丽,这是佟妃亲手做的风筝,可现在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凤目开阖之间流露出的是渗人寒意。

  她已经是贵妃了,已经成为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之一了,可是她不满足,她还要更多更多,多到足以保证她与儿子的未来,后宫女子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做上皇后,乃至于太后!

  为了这条路她必须要除去所有会危害到他们的人,也正因如此,即使她已经斗得很累了也不能停下,更不能心软,而董鄂香澜无疑是她最大的障碍,只要她活着一日自己就一日不能高枕无忧。

  这一次自己能让没脑子的悼妃做了替死鬼,替她除掉了四阿哥,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本以为董鄂香澜此番会一病呜呼,哪知道竟眼瞅着又好起来了,不!她不可以再等下去,只有除了她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佟妃相信即使以后再有年轻貌美的女子进来也不可能像现今的董鄂香澜这般受宠,皇上对她的痴迷简直到了无可自拔的地步,她从未见皇上对谁这么深情用心过,即使当年莫挽解语二人加一起也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这一天,佟妃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后果,尤其是被皇上知道是她下的手,那她面临的将会是天子的雷霆之怒!然她若不动手,以后所面临的极有可能是永远的黯淡!两厢衡量之下她唯有放手一搏!

  几乎是在下定决心的时候,一个一石二鸟的绝妙计划就出现在脑海里,看来她真是越来越习惯靠算计与阴谋过活了,佟妃揉揉有些胀痛的额头,将心腹几人招了进来,仔仔细细地把事情吩咐了,嘱咐他们不要出任何庇漏。

  刚把事情交待完,乳母等人就领着玄烨进来了,现在的玄烨已经满五岁了,比之前少了几许稚气,兼之又聪明有加,此刻竟也有了些小大人的模样。

  他进来后先是规规矩矩地给佟妃请安,面对这个自己引以为豪的儿子佟妃绽开了笑容,眼中更是盈满了只有做母亲之人才会有的慈爱:“功课都做完了吗?”额娘不是说过不用每天都来请安了吗?”柔声温语,与刚才想事时满眼杀机的她判若两人。

  玄烨用力地点着头:“太傅教的功课儿臣都做完了,而且连《论语》也背出来了!”言辞间颇有些得意,他比大哥二哥他们先背出来了,连太傅都夸他聪明呢!

  佟妃噙了笑为他整理着衣冠:“那你有没有拿功课去给皇阿玛看啊?”

  随意的一句话却使玄烨上翘的嘴角和挺直的脊背松垮下来,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尖轻轻道:“额娘,皇阿玛是不是不喜欢玄烨了?”闻言佟妃手一僵,停下动作抬眼道:“为什么这么问?”

  玄烨昂起小小的头颅,神情极是委屈:“若不是,为什么儿臣拿功课去给皇阿玛看的时候他都不肯见我,还有那些宫女太临也经常在背地里说!”他再怎么聪明到底还是个孩子,最在意父母对自己的看法。

  佟妃微一拧眉站了起来,目光在陪同玄烨进来的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接收到的人都被她眼中的威仪慑的缩了下脖子。

  “是谁在三阿哥面前乱嚼舌头根子?”等了一会见没人答话又道:“既然敢在三阿哥耳边讲,怎么就不敢在本宫面前讲了,说!”见佟妃真的动了气,那些人吓得面色煞白,忙不迭地跪下为自己辩解。

  佟妃本也没想要在玄烨面前惩治他们,看差不多了就道:“是或不是本宫心中有数,总之以后再让本宫听到一言半语,就叫你们好看,听清楚了没?”

  那些人哪敢不遵从,头磕得比什么都快,佟妃这才松了口让他们起来,训完了宫人,佟妃低头见玄烨还是那副失望的模样,重又低下身,扶着他小小的身子和颜道:“傻孩子,那些奴才的话你也信啊,皇阿玛怎么可能会不喜欢玄烨呢,只是你皇阿玛有许多朝政大事要处理,抽不出时间来见你,你要体谅你皇阿玛才是,你现在好好读书,等将来长大了做个有用之才帮助你皇阿玛,那他就不会再像现在这么辛苦了,知道吗?”长长的珠珞垂在面颊的两侧,随着她的话微微晃动。

  母亲的话听在儿子耳中竞买是不会错的,小孩子的失望来的快去的也快,玄烨很快就重新笑了起来,并且懂事地道:“儿臣知道了,儿臣一定听额娘的话,好好读书,将来好为皇阿玛分忧解劳!”

  “这才是额娘的好孩子!”佟妃伸手地抱了一下玄烨软软的身子,接着又从桌上拿过风筝对玄烨道:“这是额娘亲手给你做的风筝,喜欢吗?”五岁还是爱玩的年纪,玄烨一见之下眼睛再也移不开了,连连点头说喜欢。

  “那额娘跟你一起去放好不好?”

  “好啊!”玄烨高兴地拍起了手,佟妃轻笑着牵起他的手往院中走去。

  三月初三,春花明媚,当真是个放风筝的好日子,蝴蝶风筝顺着风慢慢攀爬,很快就超过了其他人,高高地飞在碧蓝的天空上,下面不时传来牵线人的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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