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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湿湿的,带着温度。

  心忽地没有来由的慌张。

  落入水中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

  碧绿的池水,倒映着……

  蓝天,白云。

  郁郁葱葱的树木。

  一掠而过的飞鸟。

  和他的……

  白色衬衫。

  天,蓝色的;云,白色的;风,甜甜的。

  河对岸的果树,在这个时候,被枝头的花儿们打扮得粉粉嫩嫩的,粉红,粉白,粉黄。

  小溪也穿上了花瓣做的礼服,唱着欢乐的小曲。

  小小的他光着脚,坐在院子前的矮泥墙上。紫色的牵牛花从身边蔓延而过,蝴蝶,蜜蜂,结着伴飞过。院子里,哥哥正在看书。他不知道那些写满字的纸有什么好看的,没有牵牛花的香味,也不像苹果,甜甜的。

  姐姐从屋里出来,手里提着水桶,里面装的是他昨天在水田里玩耍弄脏的衣服。他吐吐舌头,一溜小跑到姐姐跟前。

  “姐姐,我和你一起去洗。”他接过姐姐手里的肥皂和刷子,一蹦一蹦的。

  哥哥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揉乱他的头发:“小家伙,想去玩水才是真的呢!”哥哥的笑在嘴角漾开,满是宠爱。

  姐姐也笑着捏捏他的脸蛋。

  姐姐笑起来真是很漂亮呢,两眼弯弯的像是天上的月牙一样,就是春天的花儿也比不上。小小的他看看哥哥,又看看姐姐,心里很是得意,他的哥哥姐姐都很漂亮呢,对他也很好,难怪小朋友们都很羡慕了。

  溪边。水面飘满了花瓣,有梨花的,桃花的,也有迎春花,牵牛花……

  他迫不及待地跳下水,溅起朵朵水花,惊得溪底的小鱼们四处逃散。

  啊,凉丝丝的溪水,香飘飘的花瓣,真的很像在洗花瓣澡呢!他从水里钻出来,姐姐已经开始洗衣服了。看见他冒出头来,她笑:“还说要来帮我洗衣服呢,自己先洗上了!”

  他扮了个鬼脸,不好意思地游到岸边,爬到大石头上,将小小的身子贴到被春阳晒温的石头上,霎时间温暖传遍了全身。

  春天的太阳真的很温柔,像哥哥的笑容一样。他仰躺在石头上,看到的是……

  蓝色的天空,飘拂着白色的云,还有粉嫩嫩的花瓣不时地随风飞过……

  溪水快乐地奔跑,唱出悦耳的歌声……

  姐姐洗衣服的声音……

  真的……

  很动听。

  他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他自己的房间,熟悉的白色房顶,一盏金色的水晶小吊灯在头顶,折射出万丈光芒。

  他转过头去,那有一扇窗,紧紧地闭着。

  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小少爷,您醒了!”女佣小琉推门进来,带着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手上端着金色的托盘,盘子里是一只白底描金的瓷杯,杯柄用薄金包裹住,是欧式的风格。

  “谢天谢地!”小琉笑着,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这是您的药。郝医生吩咐了,您一醒来便要吃药。”

  他的表情疏离,仿若无闻。

  眼睛盯着紧闭的窗子,轻轻地:“打开。”

  小琉一愣,旋即明白了少爷的意思:“不行呀少爷!郝医生说了,您不能再吹风了……虽然是大夏天,您也知道您的身子弱,怎么能跳到水里去呢……”一边絮絮叨叨地,一边将手中的药端过来,递到许年恩面前,甜甜地笑道:“少爷,吃药吧。”她的眼,因为笑而弯成了两弯月牙。

  “打开。”表情依然疏离,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小琉无奈,只好放下药,去打开窗子。

  这个小少爷,她伺候了他七年,倔起来的时候还是和孩子一样。唉,的确也还是个孩子,他才十七岁不是吗?

  白色的窗子打开,光线伴着和风,一下子涌进这不大的屋子。

  风里,带着一丝丝的甜味。

  是……

  桂花。

  他身子一颤,急忙将身子都蜷缩进被子中,将鼻子紧紧捂住。

  是桂花!

  桂花开了!

  才恍然想起,又快要中秋了呢!

  “少爷,吃药吧。”小琉不依不饶地。

  过了许久,许年恩才从被子里出来,坐起身子,接过小琉手里的药。白色的药丸,在手心散发着微苦的味道。

  将药放入嘴中,喝水,吞下。

  白色的药丸随着温水顺着咽喉而下。

  他的神色宁静。

  小琉放心地收拾好托盘:“好了,我再去请郝医生过来看一看。”说罢转身便要走。

  “她呢?”许年恩忽地出声,眼神不再恍惚,直直地盯住她。

  她?

  小琉疑惑地。

  少爷是说,害他落水的那个女孩吗?

  “肖管家已经在处理了。”她甜甜地笑道,“少爷请放心,肖管家说,不会再让她出现在您面前了。”可怜的女孩,听说她是景安大学的学生,这下子恐怕要被退学了吧。

  瞳孔猛地收紧。

  “不。”他摇头,“让肖管家来见我。”他不要,不要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是墨蓝色的制服,金线滚的边,严谨的一丝不苟的风格。肖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敲了敲门。

  许年恩把视线从窗子外的天空收回来,点点头示意他进来。

  “少爷,对于处置那名偷听者的事,您有指示?”肖管家望着他,眼神却是关切的。从少爷回家之后,他便成了少爷的私人管家,从小看着他长大,心中早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只是碍于许家家规森严,与身份上的差距,他从不敢表现。

  “放她走。”许年恩轻若无闻地,嘴角是宁静的笑。把头放在巨大的软枕上,压住了一只眼,只用另一只看着肖管家,“不怪她,是我自己要跟着跳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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