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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我不想回家。我想了想,说:“去国际饭店吧,去那里登记个房间。”

  提到国际饭店,我和谷平都沉默了。我们都想起那一幕。我不知道,我假借的樱子是不是已经暴露,也许谷平知道她就是我。我说:“别去国际饭店了,我们随便找个招待所住吧。”

  谷平一言不发,去退了房。开车带我回市区。谷平找了很多家招待所,都客满。“地下室有房间,条件很差,你住吗?”他问我。我不想再费周折,也不想再折腾谷平,就顺口说:“地下室也行,住下吧。”

  我和谷平住到地下室。对比刚才的度假村,简直有从天堂坠进地狱的感觉。房间很小,放了两张床,一个床头柜,除此之外再无一物。空气流通不畅,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我觉得很踏实。一看这房间我就知道,夜里我会睡得很安稳。我和谷平,也许就是这样,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谷平说他累了,倒头便睡。我到招待所外面的小店里,心不在蔫地吃了碗杭州米线。等我回到房间,谷平已经睡着了。

  谷平个子高,一米八三。招待所的床小被子也短,他的一双大脚露在外面。我坐到他的床头,把他的脚抱在怀里捂着。谷平嗯了一声,转身又睡了。房间有一个窗户,窗户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通过地上的那一半窗户,我看到弯弯的月亮,天空很蓝。我的心也像这夜空,沉寂平静。

  谷平醒来去厕所,见我抱着他的脚,有点不好意思,说:“你也睡吧。这有暖气,我不冷。”

  趁谷平去卫生间,我钻进了他的被窝。在这个简陋陌生的地下招待所,没有人认识我们,也没有猫打扰,我可以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女人。谷平回来见我钻进他的被窝,愣着。我说:“我只想离你近一点,没别的意思。”

  他坐在床上。这张床的确太小了。我侧着身子,只占巴掌大的地方。谷平坐进被窝。我希望他能问问我,今天为什么不住家里,非要住招待所。他不问,坐在那里打瞌睡。

  我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今天夜晚?”

  他轻咳一声说:“没什么好奇怪的。”

  “通州的那个度假村,我觉得适合情人,不适合我住。”我说着,自己都觉得这解释画蛇添足。“这个招待所简陋,让我想起过去,我们刚结婚的那几年。那时候你比现在关心我,当时你是不是爱我?”

  “说不清楚。”他说。

  我想起我吞下安定片后,脑子里想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谷平,如果现在是封建社会,我会同意你纳妾,我们三个人过。”

  “你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我真的想过。就是我喝下安定片那天,脑子里很清醒,想到这些。”

  “现在不是封建社会。我也不会纳妾。不早了,睡吧。”

  “既然不能纳妾,你就不能爱她。”

  “你说的是谁?”

  “婴女。”

  “都是你想象的。”

  谷平躺下,用胳膊枕着头。我离他这么近,很久没有这么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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