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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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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电话,岳子行发现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是谭璐快下班时发来的:忽然间好想你。岳子行也没多想,立刻删除了谭璐的短信。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只要是谭璐的短信,再舍不得删除的内容也不会留下。 吃完饭,斯文森问去迪吧还是去酒吧。菜菜说去酒吧。斯文森说,女士优先,今晚你说了算。 菜菜领着大家来到一间叫"红尖"的酒吧。它的门上有个大大的红色"A"字,在混沌的夜里闪着另类的光芒。 喝酒时,岳子行一直沉默寡言。那个红色的"A"字,像烧红的烙铁,在他的鼻尖上晃来晃去。他想起了海丝特·白兰和丁梅斯代尔,霍桑在《红字》里讲述了这一对男女的婚外情故事。那时候婚外情叫通奸,按当时清教徒的法律,通奸者必须在胸前佩戴红色"A"字,处以示众的惩罚。岳子行记得白兰对别的女人这样描述未来的情感世界:"到世界成熟的时候,到天国降临的时候,新的真理必将出现,使人能在双方幸福的更坚实的基础上,建立起男人与女人的全部关系。"如今,白兰的故事过去了二百多年。岳子行不知道世界成熟了没有,但知道天国还很遥远。 岳子行思考着自己和谭璐的关系。他忽然觉得他们两个是地地道道的通奸犯。一直以来,谭璐是他的爱情之火,几乎将他烧成灰烬,而如今他感到她的火焰不似先前那么炽热了,不知是她的火焰问题,还是他的感觉问题。 岳子行没来过这里。他只去过卡萨布兰卡,那儿的老外很多,风格也较正统。"红尖"的特色在于另类,处处都表达着放荡不羁。比如它的墙上雕刻着一只硕大的乳房,吧台旁边斜立着一杆捕捉蜻蜓的网兜,看上去更像一根竹竿挑着一只巨大的安全套;比如它的音乐不是爵士不是布鲁斯不是乡村也不是摇滚,而是听上去很宗教的东西;比如它的侍者胸前都绣着红色"A"字,一个个都跟白兰的丈夫罗格先生一样苍老;再比如它的酒客都没有轻松的表情,仿佛都在苦苦思索着霍桑的疑问:是通奸,还是死去,That'sthequestion(那是个问题)。 斯文森说,瑞典也有这样的酒吧,看起来很色情,但里面的人都很文明。想不到珍妮会喜欢这样的地方。 菜菜说,我去别的酒吧,一进门就想醉,而来这里却想思考。这是间勇敢的酒吧,供勇敢者歇息和思想。 岳子行说,珍妮说得没错,我已经想了很多了。 大家把话题扯到了瑞典上,逮着斯文森问东问西。斯文森说,以后你们都有机会去瑞典培训的。先说说你们对瑞典的印象吧,说不出来不要紧,以后去了就知道了。 菜菜说,中学学地理时我才知道世界上有个瑞典王国。老师说那儿海盗特多,抢到金银财宝就跑到北极圈里的小岛上。 斯文森大笑,一口干了一大杯酒,样子颇像个化装成绅士的海盗。岳子行觉得斯文森真有点像海盗的后裔,络腮胡子,孔武有力,性情粗豪,喜欢把他的丰田吉普开到一百六十迈以上。 程辉说,在我的想象中,瑞典到处都是森林。我知道瑞典有个爱立信公司挺厉害,有个瓦尔德内尔更厉害,和好几代中国乒乓健儿都死掐过。 岳子行说,小时候我看过一本叫《瑞典火柴》的小人书,那时我还不知道瑞典是个国家,以为它仅是一种火柴牌子。事实上,瑞典真有个瑞典火柴公司,火柴产品烧遍了全球。 斯文森听完大笑,笑完就大口喝酒。中国年轻人对瑞典的印象成了他最好的下酒小菜。 菜菜补充说,我知道那儿很冷,人口少但福利好,有"白夜"现象,能看见北极光。 斯文森说,瑞典很美,美得就像露西亚女神。你们说得都很好,但都忘了说瑞典有个伟大的路尔公司。这是个低级错误,气得我今晚都不想买单了。 岳子行等人都尴尬地傻笑。 斯文森忽然沉默了,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杯子,许久才自言自语道,伟大的路尔公司竟然在中国开不了张。 岳子行回家时,冯筝和孩子已经睡了。家里黑咕隆咚的,弥漫着浑浊腻人的气息。他先到小屋,打开床头灯,静静地看了会儿熟睡中的孩子,摸摸他的小脚,亲亲他的脸蛋儿。特特光着屁股,戴着红色的小肚兜,睡态安详可爱。他想,如果自己离婚了,这个家不存在了,不知儿子还会不会睡得这样香甜。 岳子行上床后长舒了一口气。年复一年地为生存奔波,每天的栖息之地也就是这么大一 张床。结婚前以为床上有两个人就自由了安全了,可现在看来多一个人反而少一份自由和安全。 岳子行嗅到了冯筝身上淡淡的清香,就悄悄扭过头看她。朦胧中她背对着他,因为天热只穿着吊带背心和三角裤衩,毛巾被温顺地搭在纤腰上。 岳子行知道冯筝没睡着,就伸手在她身上摸了两把,以示友好。冯筝含糊地娇哼一声,呼吸立即加重了。岳子行把收回到半途的手重又伸回去,熟练地探进冯筝的背心,在她的乳房上逗留片刻,然后直接向下滑去。他原先挺爱摸她的肚皮,那里温暖平滑,像三亚的沙滩。后来他的手很少在那里停留,因为那里赘肉横生,鼓鼓的像几个月的身孕,尤其是那道剖腹产留下的刀疤,从手掌下滑过时麻酥酥的像条虫子。 岳子行心念一动,翻身压到冯筝身上,冯筝一下子狂热了,急促扭动着迎合他。可她是个不会做爱的笨女人,自己的力量正好抵消了岳子行的冲击,搞得他很难受,就像无法为正在退缩的手里拿着的钢笔套上笔帽一样。 你别动好不好?岳子行不高兴了。 冯筝一下子不动弹了,在黑暗中像只受惊的绵羊。 岳子行忙活了几下,忽地软了,赶忙去想谭璐的身体,可还是没有起色,就气咻咻地滚了下来。真没劲!他在心里叫了一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欲望,之所以弯弓搭箭纯是为了照顾冯筝,可惜能力有限,半途而废。 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曾有过。起初他很不安,以为自己不行了,后来和谭璐做爱依旧生龙活虎,才放下心来。冯筝的身体已经很难让他兴奋了,就算兴奋了办起事儿来也索然无味。他找到了婚内阳痿的症结,并为之深感羞愧。她毕竟是自己的老婆,有权利让他勃起,哪怕是逼他吞下一颗蓝色菱形的伟哥。 酒劲儿上来了。不好意思。 我够了,想睡了,你也睡吧。 岳子行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琢磨着冯筝说的话。她够了,什么够了?是做到那个程度就满足了呢,还是对他这副德行够了呢? 岳子行在思索中睡去。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一个陌生女人在一起,但心里面觉着她就是倪婉。倪婉问他,你知道倪约去哪里了吗?他说,我怎么知道,我正想问你呢。倪婉往脚下一指说,你看看吧,都是你干的好事。他顺着指示一看就惊醒了。他看见了一块礁石,上面躺着倪约,海水不断地冲刷着她,使她的褐色碎发漂起来又落下,落下又漂起来。 岳子行心突突地急跳,脖根儿有一圈儿冷汗。他以前也做过噩梦,但很少被惊醒。他瞪大眼睛看着黑暗,体会着浸入骨髓的懊悔和恐惧。他想找时间再给倪婉打个电话,问问倪约有没有消息。失踪了这么久,那姑娘一定凶多吉少。他每时每刻都在担惊受怕,心急如焚,连梦里都不安生。 第二天早上,岳子行和冯筝又闹了别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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