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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临西这地方很小,没过十分钟,王轩逸就出现在我们眼前。看到我们两人狼狈地坐在医院的静候室里,什么也没问,立刻跑去挂号。

  有了帮手后,我们很快就看上了医生。伤不重,医生建议住院输两天液,帮助恢复。我有些犹豫,想着医生容易夸大事实,自从医院黑幕曝光后,我总觉得医生的话可以打折听,大概只要输半天液我们就没问题了,关键是我银行卡里只有三四百块钱,而这个打架的事情是死也不能让我父母知道的,不然受的伤估计比现在还要重。

  王轩逸真是个疼惜女朋友的好男人,医生说两天,他硬跟医生说,住个一星期,来个全身检查再慢慢调养。估计这样才能显示他对此事的高度重视。

  我想我好歹也比简尔多受了好多拳,她要是住个一星期,我按比例不是得住一个月,我立刻拒绝,说我伤得不重,恢复能力也强,吃点药就过去了。

  没想到王轩逸不由分说地说:“你住你们的,钱我来负责。”

  既然这样,我就由着他了。毕竟我是为了他的女朋友受的伤,我受之无愧。

  将我们安顿到病床上之后,王轩逸忽然中了邪一样回过神来对着简尔发脾气:“不会打架就跑啊,跑不动至少给我打电话啊,打完了之后才知道告诉我,我就这点用处?”

  他这么怒气冲冲地发着火的时候,眼神还不自觉地飘向我。我心想他心底肯定在埋怨我,没有及时跟他通风报信,让他的女朋友受伤,又不好直接说话,采取了这么迂回的方式。于是我轻轻摸了摸伤口说:“你该高兴才对,这么多人为了你打架,真神气。”

  王轩逸被我这么念叨一句,拉了一张马脸,转身给我们买水去了。当时我感叹幸亏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不然我得被教训个半天。

  但王轩逸的话对简尔来说是甘之若饴。所以说恋爱中的女人比较贱,被骂了还乐不颠地跟我说他男朋友很男人。我心里想着我们挨打的时候你那男人连块肉也没献上,要说有男人味还不如我这位护花使者来得血性。我当然没有把这番话说给简尔听,只是笑着说:“王轩逸跟电视里演的一模一样,看着吧,明天你喊几声痛,他肯定会跟那位深情的尔康那样:你哪里痛哪里痛,我真希望自己能替你痛。”说完我还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下尔康一张一合的大鼻孔,惹得简尔笑得花枝乱颤。

  也不知道简尔是不是被打坏了脑子,还是说热恋中的人一般都容易没脑子,第二天王轩逸拿着一罐营养品过来,还没等王轩逸说什么,简尔就在那边喊疼。

  王轩逸望向我,又望了望简尔,跟简尔说:“你看别人受的伤比你重那么多,也没叫,你一点皮外伤就忍不了,受不了疼以后就别打架。”

  他这么一说,让我意外又后悔,今天晚上我怕又要做知心姐姐宽慰人家了。而且这话很容易让我引起误会,说得我皮糙肉厚,这么经打,还鼓励我以后继续参与打架一样。

  王轩逸说完,大概觉得这话说得有失逻辑,又补充说:“我的意思是,别的东西都能想办法弥补或者分担,唯独疼痛这类的事情要自己扛,别人只能在旁边看,没有丝毫办法的。所以为了爱你们的人,你们也要爱惜自己。”

  说这个的时候,王轩逸的眼神缥缈又真实,幽怨地一声叹息后,他拿出口服液,插好吸管,给我们每人一支。

  我抖了抖鸡皮疙瘩,觉得今天我这个电灯泡做得太过夺目,我深深希望自己变成这屋里的一个静物比如床柜子盐水瓶什么的,而不像现在和他女朋友共享一盒口服液,还共享此类麻人的情话,耽误了人家的拥抱或深吻顺利进行。

  于是在此之后,每天王轩逸来看简尔,我都假装深睡,侧卧对向阳台,看着白花花的墙,白花花的灯,还有白花花的天花板。王轩逸在医院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只好每天跟睡神一样,有时候真的睡过去了,有时候却是灵台清明。然而我装睡神的时候,我再也没听到那些动人的甜言蜜语,偶尔会听见王轩逸轻轻叹息,轻手轻脚地将稀粥搁在小桌上,叮嘱简尔给我留一份。我只好宽慰自己,大概我睡熟的时候,他们才会说点情话。因为简尔说,我睡死过去会发出轻鼾,在这些轻鼾的保证下,大概容易让他们放下些心防。白天睡得多了,晚上我会很清醒。无聊得厉害,我就会将保温桶里的粥喝个干净,然后偷偷在保温桶下面写一句“谢谢,粥很好喝,要是有皮蛋瘦肉粥就更好了^_^”。

  喝了好几天的皮蛋瘦肉粥后,我们就出院了。

  要不是血盆女子那一巴掌,我的记忆快要将这段大一往事格式化了。

  第五章 从良之一次醒悟

  过了六七年,我又被扇了巴掌,又住进了医院,这充分说明,历史是可以重复的。

  灯光下,林大人坐在病房的一角看报纸,林思聪头枕在林大人的膝盖上。两人看着一份报纸,林大人看财经版,林思聪看娱乐版。白色的灯光洒了满满一屋,将林大人的面容棱角揉平了不少,在窗外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柔和又从容。丘比特大概是个调皮的少年,8年前他一走神,忘了帮我把爱神之箭射向彼时单身的他,没能让我见着这样的月华如水、蓝颜如玉,青春朦胧地动一动芳心。等丘比特长到了叛逆期,又让我这颗年迈孤寂的心中意了8年后的他,仍是一副红颜祸水的模样。可惜这样的中意因为他的一纸婚姻变得丑陋又卑微,我注定是要走向暗无天日,独自发酵直到酿出酒香也无人问津的不归路。

  没有在对的时间遇上他,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外面过道里传来张靓颖“这该死的爱”的手机铃声,听这歇斯底里的音调,此曲大概又是描述爱得死去活来、无法自拔,拔了又拔,将拔未拔,随时准备要去殉情自杀的一首歌,真是警醒得很。我想在“动心”升级成疯狂的爱情之前,我要扼杀并埋葬它,让它该死到底。

  林大人忽然抬头看我,漆黑的眼睛还有不确定的味道。刚好我也盯着他出神,我们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没有移开,好像在酒吧里玩比赛谁能盯对方眼神更久的无聊游戏。林大人的眼神黑得清澈,如玄色的绸缎,在这暖色中妖艳地展开,既单纯又性感,既像吹着口哨的无邪少年,又像拉着大提琴的深沉男人。我顽强地负隅抵抗了会儿,终究缴械投降,将目光顺势掠过林大人,投向他身后厚厚的夜幕。

  林大人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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