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纯良(27)_破脑袋

二十七

　　林大人的英明之处在于永远清楚地知道对方的弱点，抓住软肋，一击毙命。

　　我抚摸着这句话半天，抚摸完后温柔无比地揉了揉林思聪的头发：“今天带了语文课本没有？”

　　林思聪边进屋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少儿成语大全的小薄册来，嘟着嘴说：“爸爸让我向妖子阿姨学成语。”

　　我翻了翻成语册子，想想我比林林的语言功底扎实些，怎么着也不能让林思聪的成语运用不如方磊，所以我甚是认真地阅读起教材来。

　　这教材本着尊重传统、恪守传承的理念，教授的成语典故无一不让我回忆起我彩色的童年：刻舟求剑、掩耳盗铃、南辕北辙、滥竽充数等等。编辑可能觉得在浩瀚词库里撷取的内容过于雷同，只好创造雷点夺人眼球：寓意为对待敌人要像秋风送落叶一样无情的《农夫与蛇》被本书的编辑做了意想不到的升华，借着“新概念”的扩散思维，改写成了农夫临死前原谅了蛇的狗血结局，诡异地将这出“人蛇情未了”定义为“以德报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林思聪已经能无障碍地脱离拼音阅读大段文字。本来“以德报怨”这个词从字面上理解什么问题都没有，但被这个故事一绕，即便是八卦的他也未能在第一时间从农夫与蛇之间缠绵悱恻的人畜恋中领悟出这个成语的具体意思来。

　　我认真地想了想，总结了又总结，诚实地说道：“以德报怨这个成语是孔子的学生说的。呃，你可能不知道孔子。孔子其实是一个很彪悍的山东汉子，但后人最后把他意淫成一个猥琐的小老头了。某一天孔子的学生说：如果别人对我不好，我也要对他敬爱有加，这样‘以德报怨’对不对呢，师傅？孔子就不高兴了，说：这叫什么话？如果别人对你不好，你对他表示敬爱了，那你怎么区别对待那些对你好的人呢？只有‘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才能公平嘛。‘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的意思是，人家对你不好，你就拿板砖砸他；人家对你好呢，你再拿好东西报答他。”

　　我讲解得特别详细，将我所知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林思聪。林思聪果然不让我失望地说：“明白了明白了。孔子真是性情中人啊。”

　　我觉得林思聪成语说得如此炉火纯青，无须我再点拨什么，只好跟他说：“这些成语最重要的是实践运用，光说不做的话，你以后的出路就只有公务员了。平时记得在说话写作时，多用用这些成语，保证到时候出口成章，倚马千言了。你给我造个句，让阿姨看看你运用得怎么样。”

　　林思聪坐在小板凳上托着腮想了半天，说：“艳照门事件发生的初期，陈冠希掩耳盗铃地告诉大家，照片是PS的。照片曝光后，陈冠希和阿娇就南辕北辙了。后来阿娇指责陈冠希，声称自己是受害者，真是以直报怨啊。从照片上看，很多女人滥竽充数。听说陈冠希最近还想进军娱乐圈，那他就是刻舟求剑了。”

　　我听完之后，手指着林思聪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我一下子无法在纠正他的成语错误还是纠正他的人生观中做出迅速判断，导致我端着一根手指头，半天才说出一句：“真是令人发指啊……”

　　震惊之余，我深觉教育的重要意义。于是我在网上谷歌出一堆三观教育的论文，并将它整理成册。对着厚厚的打印稿，我甚是欢喜地觉得，如果我是个名人，写上一个我亲笔书写的序，这个整理过的摘要就可以出版了。我将我的伟大壮举发短信告诉林大人，想让他知道3000块钱买了一本首版书以外，还拯救了未成年儿子的美好未来，真是物超所值。

　　林大人不消一刻给我回了条短信说道：书你还是去图书大厦买吧。你们下午先去，我大概两点过去接。

　　我本来是有一腔“感谢CCTV，感谢MTV，感谢支持我的歌迷，感谢我的爸爸妈妈”之类的获奖心情来应付林大人的夸奖来着，但林大人私下仍然保留了严格苛刻的工作作风，真是无趣无味。

　　过了午后，我拿出冰箱里有且仅有的一袋三鲜速冻饺子，来改善林思聪的饮食。这一袋速冻饺子共有十二粒，我分给林思聪八粒，给自己余下四粒，又给自己泡了一碗康师傅海陆鲜汇方便面充饥。林思聪对三鲜水饺里的虾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一现象非常不满，但看到我吃连虾仁渣都没有的方便面时，又对我仁爱的举动表示了感谢。

　　垫饱肚子后，我遵照林大人的嘱咐，和林思聪一块儿去中关村图书大厦。这两天外面动不动就是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我将林思聪的嫩黄色羊毛围巾围了几围，终是没有围成林大人先前围的粽子状，反而越来越有一坨大便的趋势。于是我胡乱地打了个死结，又给林思聪戴上前一阵子在淘宝上买的虎头帽。看着头重脚轻的林思聪，我甚是满意地牵起他的小手出发了。

　　记忆中，已经四五年没有逛过书店。TXT文档下载和在线阅读的快捷方式早让我忘记了端着实体书是什么感觉。最近碰上王轩逸后，偶尔会在脑袋存量的犄角旮旯的地方忽然扫描到那温暖的阳光，以及阳光下安静地抱着一本微积分刷刷演算的美男子，如同操场上急速奔跑活力四射的他一样的摄人心魂。但这个场景就像是周慧敏一支的MTV，又如同罗大佑的一曲《恋曲1990》，散发着青春朦胧、忧伤明媚的古老气息。这种气息一带而过，让人怀念却不让人留恋。

　　林思聪被一楼的柯南剧场版光盘吸引，迟迟不肯动一星半点。我只好劝他这种电影可以随处下载，而且我的好友林林阿姨有北大诚信刻录光盘的专门渠道，我们花这些钱几乎可以将所有关于柯南的电视电影都刻录完毕，最终将林思聪说动，顺利移驾到楼上。我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压力瞬间增大，不知道该从哪本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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