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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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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些要死要活的呻吟,都是假的?你叫床假,身体的湿度,假不了吧?” 两人的脸,说翻就翻了。毫无疑问,朱妙刻薄在先,许知元回敬在后。若把朱妙与许知元的感情比作决斗的话,这边许知元才喊一声举起剑来,朱妙已经把刀子捅进了对方的胸膛。朱妙根本不念旧情。许知元话里藏刀,她干脆用刀说话。朱妙十分庆幸,许知元有这惟一且十分关键的让她鄙薄的地方。但她也无法断定,是不是程小奇那个小杂种无耻告密。 早上醒来,许知元又问来了没有。朱妙说没来。许知元说,一会儿去医院检查。朱妙说肯定有了,我了解自己的身体。许知元说,知道,你有经验。朱妙扫他一眼,懒得发怒。 十点钟,两人到人民医院作检查。他俩如等候列车般,十分无聊地等待检验结果。这趟列车肯定会来,关键是他们踏上列车,要往哪里去。孩子,要还是不要,这个问题,可以严重,也可以轻微。得看两个人的沟通,准确地说,得看许知元的表现。 朱妙已经把结果捏在手里了。 “怎么样?”许知元问。 “自己看。”朱妙把化验单塞到许知元手里。 “有了?”许知元又问了一句。 “有了。”朱妙边答边往回走。 “你坐下,商量商量怎么办。”许知元用暗劲扯住她。 “我要他。”其实朱妙从头至尾没打算过生孩子,她始终思考的是用什么方法拿掉,是用药流、麻醉,还是普通的手术。她只是试探许知元,一旦他认真地说“生下来吧,我们结婚”,她就会快乐地告诉他,她还没作好当妈妈的思想准备;假如他一味地劝她堕胎,她打算突然消失,与他绝交,将他仇恨,让他的心永不得安宁。 朱妙平静地穿过医院走廊,给许知元一个从所未有的安详背影。她走出医院大门,白晃晃的阳光使她晕眩。不管怎么样,要在体内置入除生殖器以外的东西,始终是一桩痛苦与难堪的事,对身体与精神的损害,男人永远不能够体会。眼下怎么折磨许知元都不过分,她要的就是他的表现,就算是对他蹂躏,他也得温和忍受。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你,给你炖鸡汤,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许知元的态度很明白。炖鸡汤滋补一个堕胎的女人,比结婚养孩子容易得多,前者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后者却要搭上一辈子。 “没你的事了。各走各的吧。”朱妙的心凉了一截。 “你别赌气,这事开不得玩笑。不说你,我也没有作好思想准备。我还打算明年出国学习两年,你不是也想去北京发展吗?”许知元的理由越来越充分。 “不是玩笑。我有权利决定,也有能力处理这件事。你出你的国,跟我没关系。”朱妙似乎不留任何余地。 “当然跟我有关系。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负责任,炖鸡汤就是负责任?” “行,你说怎么着,便怎么着。” “你别跟着我。” “你真的想做妈妈?” “难道我没有资格,不能有这个想法?” “谁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这句心里话不合时宜地蹦出来,许知元自己也没料到,他几乎是慌乱地瞅了朱妙一眼,希望旁边的噪音干扰了她的听觉。但见朱妙血往上涌,瞳孔放大,嘴唇哆嗦,他知道她听见了,想赶紧赔个笑脸,朱妙一抬手,“啪”一记响亮耳光,印在许知元笑容尚未完全铺开的脸上。左右的人闻声看过来,只看见男人的尴尬模样和远去的女人背影。 驱车到古镇度周末吃海鲜,已成了一种热门的休闲方式。朱妙是第一次来古镇,这次出行是她张罗的。许知元的那一句“谁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挫伤了她的骄傲自信,元气大伤。许知元的表现超出她的估料之外。朱妙曾想咬牙把孩子生下来,永不认许知元这个当爹的,他侮辱了她,要让他承受一辈子的折磨。但是,牺牲自己的人生,进行这么长久的报复,代价太大。惟一立竿见影的效果就是,立即和他断绝关系,不让他知道她如何处理肚子里的孩子,一个稍有良心的男人,必定会因此夜夜噩梦,不得安宁。 找谁陪自己去医院做人流,朱妙经过十分细致的思考。公开的男朋友没有一个,忽然却怀了种,给人的印象就会是淫乱的。找女伴不行,女人的嘴漏洞太大,无论是古雪儿还是龙悦,虽然这样的事情已极为普遍,朱妙自己还是挺当回事。男伴,想来想去,觉得张超最可靠。张超是那种什么都心领神会的人,她相信他会把她照顾好。打电话给张超一说,张超也没问是谁的种,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不过,他责怪朱妙太不小心,都三十岁的人了,还不懂得保护自己,怎么着也得匀出几秒钟做好安全措施。 张超陪朱妙去医院时,俨然家属模样。朱妙怕痛,医生说药流不痛,张超认为药流副作用太大,并举例说,龙悦做过药流,内分泌大半年都是乱七八糟的。他表示手术是会很疼,但有他在,朱妙一切不用担心。这个时候的朱妙十分脆弱,她听张超的话,选择了手术。手术过程中,痛得冷汗湿了内衣,眼泪一滴也没落,想到许知元说“谁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心里分外仇恨。 没想到为自己炖鸡汤、煮红枣、洗洗刷刷的竟是张超,没想到张超这般细心细致,无微不至,朱妙又分外感动,觉得龙悦真是个捡芝麻丢西瓜的笨蛋。 张超是穷点,如此看来,穷也是一种品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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