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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许知元的短信激怒了程小奇。他把茶几上的一本书扔到角落里,呼吸近乎抽搐,手仍是紧握棍子。

  朱妙赶紧给许知元补发短信,说,你过来吧,你快过来,我脱不了身。

  朱妙紧闭了嘴,一声不吭,坐等许知元。程小奇见朱妙男朋友要来,开始六神无主,检讨自己的行为,并说他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他要留住千辛万苦的爱情。朱妙任他叨唠,一言不发。半小时后许知元与余作人进了门。朱妙一愣,心想许知元真是个胆小鬼,居然把余作人叫了过来,家丑不可外扬,让余作人知道自己引诱少年,多没脸面。她先是羞愧,继而委屈,好比在外面挨了欺负的孩子见到亲人,红了眼圈,因为羞愧而低了头。在场人的脸上流露无尽的荒谬,场面立即显得滑稽。

  程小奇把体形完全摊开在沙发上,两腿叉开,占据有利地形,许知元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发虚。

  朱妙不出声了,把这事交给许知元来处理。许知元见少年痴情,大约是看到了自己的从前,因此温和相劝,比如说感情的事,不可勉强,你还年轻,天涯处处是芳草……

  事情变得可笑,朱妙望余作人一眼,正碰上余作人看过来,朱妙赶紧躲开。她曾经撞到他的秘密,如今自己也有把柄落他手里,真是天意。

  十分钟后,程小奇背起登山包灰溜溜地住进酒店,手里仍握着那根棍子。

  “没想到有人如此牛皮糖,粘上难甩。”朱妙对程小奇的背影感慨。程小奇对朱妙最后的一瞥,令朱妙心生内疚,她不但辜负了程小奇的一番痴情,似乎还与人合伙将他欺负。她的心里有种空荡荡的怪味。

  许知元凯旋而归。朱妙却心神不定,自程小奇灰溜溜住进酒店,她的屁股就欠了债,心情十分不爽。不过,许知元因英雄救美,赶走了侵略者,心里有些得意,得意起来便有些粗心大意,没发现朱妙蠢动的心思,两人仍一起干该干的事,只是干起来添了些许异样甜蜜,好比战事纷飞重获和平的老百姓,对生活格外珍爱,粗茶淡饭也十分合胃口。

  又一日,两人正合看一部进口大片,朱妙收到一条暧昧短信,许知元一看,说:“不会是少年发来的吧?”朱妙道:“哪会这么厚脸皮?”许知元说:“不一定,心没死,就会骚扰骚扰。”朱妙觉得不可能,经历了那个夜晚,任何男人都该死心。过一阵,短信又来了,这回有落款,果然是程小奇。程小奇在短信里煽情,说是到了朱妙的家乡,正在那一路张望,看见满大街的姑娘都是朱妙。朱妙不知道程小奇耍小聪明博她柔情,觉得自己有罪,把一个没经历过爱情的处男,折磨得满大街瞎转,这辈子总算有人轰轰烈烈地爱自己,而结局悲壮,当即眼圈一红。好在灯光甚暗,许知元不曾察觉。于是,那个晚上的程小奇模糊起来,惟余健壮的躯体,通电话时的幻想,重新将朱妙缠绕,而内心里对程小奇的歉疚,又在推波助澜。程小奇那个晚上令人厌恶的表现,在事隔几天以后,她重新把它理解成爱。

  例假已经推迟好几天了。这个事实令她沮丧。而许知元积极联系医生准备堕胎的举措又使她心怀怨恨。她并不想要孩子,堕胎的决定应该由她来下,她希望听见他说把孩子生下来,她再心甘情愿地去承受一切。   

  许知元忽地忙了起来,白天晃一眼不见了,晚上整个不见影儿。有时会抽空请朱妙吃一餐饭,或者逛街挑几件衣服。朱妙问他忙什么,他说新年开始,结婚的多了,都要拍外景,有些景点,需要他提前去预订场地,有钱的男女,要求更多,跑得更远,花的时间成双成倍。他说他累得全身发软,端不起摄影机,只有过分依赖三角架,好比和朱妙连干了三天。朱妙笑了,信了,十分满意许知元的忙碌状态,她想,这样慢慢从许知元的世界里抽身出来,也许更好。可是,一待见着许知元,瞧他小脸苍白,营养不良;细腿哆嗦,似是熬夜太多;“小号”疲惫,疑是纵欲过度,并且连接电话,也转到僻静处,且十分谨慎,朱妙就怒了。她不对他嘘寒问暖,温柔问询,贴心话儿半句不讲,被心底的火推着,只顾尖酸刻薄冷嘲热讽。

  “有新情人,老相好,可以直说,何苦躲躲藏藏。我会给你留个方便。”朱妙的火一般是只有热度不见火焰,潜在巨大暴发的可能性,因而比大嗓门的明火更具杀伤力。这并不表示她多在乎许知元。假若许知元脚踏两只船,便是对她的侮辱。她在乎这侮辱。许知元面对这盆暗火,感觉烫手,不得不集中精力对付。

  “不是,是工作,真的是工作。”

  “我听见了,是个女人的声音。”

  “是女的,哎哎,我怎么跟你讲?”

  “摸了睡了搞了,不就那点事吗?即便是和林芳菲重温身体,也没什么不能讲的。”

  “胡说八道。尊重别人行不行?不要总拿过去的事情做文章。”

  “挺遵守游戏规则的,品质不错。”

  “我在兼职,我保证,有合适的机会,一定全部告诉你。”

  “全部告诉牧师去,江边有个教堂。”

  “你嫌我无权无钱,我拼了老命去赚,你又嫌我没时间陪你,女人,你让我如何是好?”

  “你爱和别人怎么着,便怎么着去。”

  “不是过了生理周期了吗?又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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