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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费聿铭到得很晚。卿卿一直坐在家长会谈室里等他,等久了,就回到教室收拾东西,把假期里不需要的物品分门别类地归整好,锁回抽屉里,或者退回原来的地方。书架上一点点空了,孩子们最喜欢的故事书她放回了图书馆。

  楼道熄灯以后,就剩下中班一个教室还亮着灯,如同海中孤岛一般。卿卿从楼上回来,又停在第一次遇到费聿铭的盆景旁边。几个月过去了,原先的秋季植物换成了冬季花草,上面还点缀着圣诞节的装饰,说是金橘树,其实也不是,枝头只结了一些小小硬硬的绿核,算不得果实。

  远远地就能听到他的脚步声,巡夜的保安走路会有钥匙晃动,他的则没有,很稳很快,几步就把走廊走完了。

  走廊里黑着灯,只留下远处教室门的玻璃上漏出的光,她把手里拿的东西下意识地背到身后。一团黑影子慢慢接近,然后就停在她跟前,他手里的白色盒子上系着红色的丝带。

  “等久了吧?”

  “还好。”她学着他中午的口气,说出话来没有他那么沉着。

  “去哪儿说?”

  “就在这儿吧。”

  卿卿心里有一种本能的逃避,逃避他的严肃。她靠到墙上,眼睛适应了黑暗,彼此的轮廓、眼睛,甚至脸上细微的表情都一览无遗。

  “还好,没胖没瘦。”他摸摸她的脸,推开额头上一缕长长的碎发,滑到她耳垂边轻轻地捏了一下。

  “你好像……瘦了。”

  她抬手碰到他下巴上的凹陷,胡子扎着手心感觉硬硬的。他很少不刮胡子,隔夜就有一点点胡子楂冒出来,下巴上一大片淡淡的青髯,显得格外有男子气。她只见过一次这样的他,那一次短暂的幸福好像从别人手里偷来的一样。

  “今天忙吗?”

  “还好,后天放假了,慢慢收拾教室,让阿姨清洗玩具,物业明天来吸地毯、挪柜子。明年我把桌子搬到向阳的一边,总能晒到太阳。你呢,除了想我以外,三天都干吗了?”她皱皱鼻子,还是以往在他面前撒娇时的样子。

  “我?我比较忙。”费聿铭失笑,脱了大衣搭在手上,同卿卿一起靠在盆景边望着窗外的操场。因为在郊外,夜空的景色看得格外真切,冬夜点点的繁星,忽明忽暗间,错落着薄纱般的月光。

  “忙什么了?”

  “忙……”他把大衣叠起来和白色盒子一起放到脚边,席地而坐,又拉着卿卿坐在那件衣服上,让她枕在他的肩上,“忙着见你家里人,你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伯父伯母,还有你小哥,忙着和他们谈,最后一点儿时间,我见了萧恩。其他时候都去加班了,加班以外就是在你家门口等你出来。”

  他说得像个玩笑,表情却变得严肃,看不到一丝笑容。

  “可能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也可能是我当时说的话有哪里不合适,总之你家里都很反对,一次次找我谈。我现在懂得什么叫草率了,你爸爸亲自给我解释的,他们觉得我的态度不好,不负责,对你不是认真的。他们问我,你凭什么能给我女儿幸福,让我女儿一辈子能有个依靠?你连你自己的未来都不确定,怎么能给卿卿可靠的保证?不结婚住在一起,以后你回国了卿卿怎么办?”

  “你怎么说的?”话说到这里,他渐冷的态度倒不足为奇了,卿卿抬起头,盯着费聿铭的侧脸,手离开那些扎人的胡子放回身边。

  “开始的时候,我比较反感,因为在国外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后来,就冷静下来考虑他们说的话。这些在国外会被视为干涉,我根本可以忽视不理,不过这里毕竟是中国,他们是你父母,他们说的话再不好听我也得听着,当成是一种最起码的尊重。我没说什么,不想惹他们不高兴,而且他们说的有些话也是事实。我还没有确定自己的生活,怎么给你保证?”

  他像是在问她同样的问题,卿卿的回答很简单:“你别这么说。我……我不介意。”

  “事实就是事实,没有什么好否认的。我虽然三十二了,但后面几年的生活没有一步步想得那么清晰。我不想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爸爸说得很对。”

  “他没有恶意的,他……他是替我担心吧,你别想别的,我爸爸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是吗?”费聿铭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拿出一只叼在嘴上,也不点燃,“有时候我确实不想听了,尤其是你小哥和你爷爷的话,真的。”

  “小哥和爷爷,他们又说什么了?”

  “你爷爷真是挺保守的,好像你家里人都是这样。他上来什么都不说,先说了一大堆古文,我基本上一个字都没懂,说完了他问我什么意思,问我能不能照着那样做,我说我做不到,因为我不明白是让我做什么。然后是你小哥,有时候他特别不讲理,老想挑衅动手打架,其实我不害怕动手,就是觉得打架没意思。我和你在一起,原本应该跟你家人相处得很融洽,现在反而跟敌人似的,我不舒服,你也不会舒服,对吧?”

  卿卿明显感觉出费聿铭受打击了。他一贯大男人主义,是个不肯服输的脾气,不知被哪句话点到痛处了,竟然在她面前说出这样一番感慨的话来,末了,又是一声长叹。

  “他们说你什么了?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再努力,我去跟他们说,我说服他们慢慢接受咱们。”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她的脸颊依然很凉,他的手心里还像过去那么暖,他从她身后搂过来,就是她的依靠,特别让她安心要一直栖息下去的那种依靠。

  “知道哪句话最打击我吗?”

  她摇摇头,默然。

  “临出门你爷爷说:费先生,我们卿卿肯定能配上比你更好更合适的人,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意思,尽快给一个答复。”

  “我爷爷那么说了?”

  “对,他说了,我不怪他,以他的立场大概就必须那么说。不过我不服气,难道我配你,不够好、不够合适?我哪儿不好、哪儿不合适?就因为我的家不在这里,我在国外长大,中文不太好吗?其他方面,我的工作、我的家庭,我想不出我哪里不如别人,而让你必须去配比我更好更合适的人。而且我们在一起,合适与否是我们俩的事,那些外在的条件那么重要吗?我对你是认真的,并不是这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好更合适我的人,但我要的不是别人,就是你,懂吗?”

  “我懂。”她知道伤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从而对彼此的感情都产生了怀疑,如果说他不是她的那个“更好更合适”,那也就意味着她也不是他的。只这么想卿卿都会觉得难过,毕竟在感情里,谁都希望自己是不可替代的“最好最合适最想要”的那个。

  转念一想,她又想不通这些话,如果是全然反对,家里人没必要连番去找他谈。谈得再多,他那些不被认可的“硬伤”依然不会改变。

  “他们除了那些还说你什么了,我爷爷让你给什么答复,是逼你跟我分手吗?”

  听她这么问,他拿下嘴里叼的烟卷,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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