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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一辆车,两个人,以及我们当地该有的上门礼品,就是接我的最大阵仗。

  她们塞给母亲一个厚厚的红包,母亲眼睛始终盯着我不敢去接,我含笑收下当面点查了硬塞入她的手中,母亲犹豫了半天才收下。

  凌家两人问我还需要做什么,我要求,离别前好好拜拜母亲。

  此一去,一年两年未必回得来,就怕再见母亲又苍老许多,我也变了模样。

  生我养我二十三年,母亲含辛茹苦,一朝送与他人必然心中难过。如果我是欢天喜地上了心上人的花车,也许能减少些她的心酸,可我的内情又并非如此。

  大概,这才是母亲最难过的地方。

  她一定觉得我很可怜。

  可怜吗,未必,我觉得很好。

  有人送过垫子铺在地上,我跪倒,双手放在耳边俯身下去,额头碰在青石砖上,认认真真的拜别。

  一拜、二拜、三拜,起身时我露出最后笑容给母亲。

  "妈,你说,我一会儿直接去机场,不去县城吃饭好不好?"

  母亲愣住,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也只是笑,不跟她多解释。出这口恶气,说不准是为了母亲还是为了自己,就像小时候临时起意的调皮,想着念着都不禁乐出来。

  凌家女人开始催促,我拿好收拾整齐的行李箱放在车上,母亲眼巴巴的望着那两床新被,又眼巴巴的望着我。我只好硬着头皮又把被子也抱上车。

  也许再冷的夜晚盖上母亲精心弹过的被子也会温暖如家,因为这些被子铺满了她的慈爱。

  避开母亲不舍的目光,我低头坐进车里,连声再见都不愿意给母亲留下,生怕一回头看见她眼中的泪水。

  回不来,如何再见?

  车开出几十米,迎面看见晔晔气喘吁吁跑回来,疯子一样扑在车子玻璃上狠命拍打,凌家女人赶紧打开车窗,他先扔进来一大袋子东西,额头细密的汗珠也因动作甩落,亮晶晶的留在我的记忆里。

  "姐,等等我,等我几年。"他说。

  我笑了,摇摇头。车窗缓缓摇上,他还在外面喊着:"姐,再等我几年,等我几年!"

  车子启动,渐渐向前滑行,我紧紧咬住牙拼命眨眼,不让眼底的泪水落下。

  袋子里有一袋子桔子味的水果糖,有一本我上次陪他去县城新华书店没舍得买的书,有他自己动手做的木头娃娃梳着和我一样的辫子,还有套在相框里我大学毕业戴学士帽的照片。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哭出来,抱着晔晔给我的东西,哭的像个孩子。

  也许,我本来就是个孩子,只不过,现实让我提前长大。

  相见那夜

  故意绕开县城,我随凌家人直接去了机场。

  从未坐过飞机的我,总觉得在天上翱翔的铁鸟是神秘的。第一次离家的悲伤很快就被好奇和惊异取代。我知道这样很可笑,但我做不到像大家闺秀一样镇定自若,在凌家人的催促下,我谨慎的跟再她们身后换登机牌,上飞机,找到座位坐下。

  开始陷入紧张。

  飞机起飞爬升时,我紧紧靠在椅背上,双手用力抓住椅垫全身僵硬。除了对即将到来的生活有些不可预知的恐惧,还为心脏的高负荷觉得万分难受。凌家两个女人对我全身紧绷绷的靠在那儿偷偷对视,悄言悄语的嘲笑,隐隐约约的说些上不了台面的话。

  我听见了,硬着头皮放开手,用力闭上眼睛,努力想些别的事情来转移恐惧的情绪。不知道凌棠远对我的到来会有怎样的反应,应该不会很高兴。毕竟从我们俩唯一的一次见面来看,他对我的感觉大概只有不屑。

  我不知道他的不屑是只针对我一人,还是所有没有资格与他说话的人都被习惯性的瞧不起,我觉得,应该是后者。

  对于自己未来在凌家的地位,我想的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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