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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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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聊天,聊累了就看书,看累了就听音乐,听累了就睡,睡醒了继续聊,饿了就让旁边小餐馆送东西,边喝酒边吃,吃完继续聊。过了些天,两人的伤基本没有大碍,我白天去扎巴店里帮忙,傍晚等柯兰过来,一起收摊儿吃东西。吃完东西提着啤酒坐在二道桥市场边上,瞅着一大堆人跳新疆民族舞。 一到傍晚,就有本地维族老大爷围成一圈儿坐在地上,吹着喇叭,弹拨冬不拉之类的维族乐器,击打各种型号的手鼓。本地姑娘小伙,还有一些放得开的游客,都喜欢上去跳。 扎巴看得高兴,拉起柯兰也上去跳。他俩双臂举过头顶,腰身随着节奏扭来扭去,脚尖不停点地,极富维族特色。夕阳落在他们身上,形成一对意味深长的剪影。 望着幸福的扎巴与柯兰,感动不已。 所谓幸福,或许大抵如此。 回到旅社,那份感动仍然波涛汹涌。 想了想,跑到前台,给家里睫毛拨了个电话。好久没人接,只好作罢。 又给酒吧拨电话。奶茶接听,说一切都好,叫我别挂念。找皮子,不在酒吧,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放下电话,呆呆在院子里坐了好久。 忽然发现如果有一个人在心里牵挂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呵? 兀自悲哀了一会儿。 ▽ 一天扎巴突然打算下乡收购货品。 我申请加入,他欣然同意。租了辆破旧不堪的小货车,把旅途必备品扔上车,告别柯兰,一大早出发。计划环绕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北边缘,沿着与塔里木河平行的方向一路前进。 他受我影响,开车一定要听音乐。我放上涅磐的。扎巴问是什么乐队?回答叫涅磐,主唱已经自杀。他说难怪,这样的音乐听了不自杀才怪,更别说写这种音乐的人了。他问怎么自杀的?我回答吞枪管,扣板机,一声巨吼,脑袋炸开,无比悲壮。扎巴听完笑了,说有更悲壮的,如果死了就天葬,躺在古格遗址大石头上,让秃鹰把自己吃得干干净净。我问为什么要在古格?他回答那儿是他的精神家园,家就在附近,平时遇到生活难题,只要面对那片残垣断壁坐一会儿,立即迎刃而解,神奇的很。我换上郑钧的《回到拉萨》,两人兴奋地大唱好久。 驶过高耸的天格尔峰。傍晚到达库尔勒。 扎巴带我去当地一个土货交易市场。千奇百怪什么玩意儿都有。他认真小心鉴别。在一块残缺不全的木头跟前犹豫好久,据说是从楼兰古城那边搞过来的,要价很高。扎巴盯了好久,感叹楼兰的东西被搞到外面乱卖,让人难过,说这辈子最大梦想就是发现一个类似楼兰或者古格那样的古迹。我们采购了一些牙齿兽皮兽角。晚上宿在客栈大通铺,住客呼噜山响,如同睡在猪圈。 天蒙蒙亮,扎巴就拉起我,上车走人。 小货车驶出库尔勒,驶离国道,驶上坎呵不平的乡镇小路。没多久穿越孔雀河。他说孔雀河连接博斯腾湖与罗布泊,我说可以划船去罗布泊?两人哈哈大笑。聊起罗布泊,自然聊到彭加木和余纯顺。提到余纯顺,扎巴一脸崇敬,说余纯顺改变了他对汉人的看法:以前一直认为汉人不能吃苦,只知道盘踞在城市里,对沙漠里的人冷嘲热讽,余纯顺让他看到了英雄的影子。他说一个愿望就是到余纯顺墓上去瞧瞧,看看英雄的灵魂呆在哪儿。 中午时分,穿越塔里木河到达沙漠公路。 坐在路边,掏出面包矿泉水牛肉罐头大吃大喝。沙漠公路一望无际消失在地平线。扎巴说一直开下去,就是西藏:灵魂比肉体更适合呆的地方。吃完东西躺在路边休息。扎巴一会儿打起了呼噜,我认真听《德州巴黎》专辑音乐。这样的环境氛围,听这个再适合不过。真佩服一把吉他营造出来的博大精深,强大感染力甚至超越了交响乐队。 离开沙漠公路,经历艰难,驶过这团场那牧场,到达喀什。收购到一些喜欢的货品。但没有扎巴提到的豹子牙。对方嘲笑:这年头去哪儿找豹子?扎巴并不泄气。后来经常听见他提到豹子牙。 驶离喀什,经过叶城,到达和田。和田是难得继续保持浓郁新疆风味的南疆小城。竟然很难找到讲流利汉语的。扎巴的维语并不好,为谈生意,跑到一个小学请来一位汉语老师。这位维族老师的汉语半斤八两,不过勉强过关。临走没有什么好感谢的,干脆把那本《伊利亚特》送给她。 15 到达玉龙喀什河与喀拉喀什河中间地带,塔克拉玛干沙漠边上一个维族老人开的小杂货店。 老人满脸大胡子,跟扎巴很熟,取出一小块刻有古文字的古碑残片。极不寻常的碑文。埋藏它的地方应该更不寻常?立即掏钱买下。老人说是在几十公里外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发现的,有一个快被流沙吞噬掉的古墓群,上次孩子们意外发现的。 我们被探险的念头刺激得热血沸腾,记下地点,立即开车过去。 开到沙漠边缘。一望无际可爱又可怕的沙漠。波浪般的沙纹无边无际摊开去,仿佛在说:欢迎进入死神的怀抱。我望望扎巴,扎巴望望我,两人相视一笑。取下背包,装满水。掏出指南针,带上防沙眼镜,按照老人说的方向走进沙漠。 开始八九公里热情洋溢。两人有说有笑,沙地比较硬,踩上去挺舒服。回头望去,小村镇懒洋洋趴在太阳底下。爬过一个坡再望,小村镇消失,四周横亘着无边天际的沙丘。又走了五六公里,开始吃力。沙地越来越软,经常陷脚。太阳热度突然增大,开始不停喘气喝水。举目四望,千篇一律的沙漠。 扎巴掏出望远镜,念道老人的话四处张望:“一条干涸河床,一片骆驼刺丛,一堵断墙,就是那儿。” 我摊开四肢躺在沙地上,一会儿被迫爬起来,沙子滚烫,找个荫凉地方坐坐都不成,沙漠一览无余全是太阳的领地。我有些动摇。扎巴说河床可能被流沙掩埋,继续走应该会有发现。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走。又走了三四公里。每一步流沙都没到脚脖子,浑身大汗淋漓。意志开始动摇,不停犹豫。扎巴回头,充满鼓励的眼神望着我。不好丢脸,只好拔脚前行。 突然一只脚陷进沙子,足有一尺多深,身子猛地栽倒在地。扎巴拼命拉住我。两人表情恐怖,以为掉进电影《可可西里》把人吸进去的流沙阱?被他拉出来,一身冷汗。扎巴弯腰查看,挖了几下,流沙松软,继续挖,一会儿挖出结实的河床。我陷进去的地方正是那条被流沙埋掉的河床。不禁对扎巴深深佩服。他拿起望远镜,调整焦距,遥远地平线上,终于发现目的地。两人兴奋不已,大步走去。终于到达。一片完全沙漠化的绿洲。不远处耸立着那堵断墙。与扎巴怀着虔诚的心情走到跟前。我扑嗵一声倒在墙边,不想再站起来。扎巴继续四下打量。 一座土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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