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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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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就是一堆雪白新鲜的肉。是青春,最终都会腐烂!” 奶茶瞅着沙发上一个女孩子的雪白肌背,心疼地说。 那个女孩穿件吊带裸肩毛衫,露出一大块雪白生动的背。可能喝多了,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着,塑料花一样的傻笑凝固在脸上。奶茶一幅残不忍睹的表情,挠几下头发,跑到一张沙发上,抱着枕头抽烟解闷去了。 奶茶的话让我想起克里姆特的名画《女人的三个阶段》。 描绘一个女人从婴儿成长为女人,最后衰老成老妇。作者或许过于渴望强调生命衰老的可怕:老妇手臂上突出的血管、干瘪下垂的乳房、松驰鼓起的腹部,无不与年轻时候的美丽形成恐怖对照,让你对“女人”形成更直接的认识,从而让你更加理解眼前酒吧里的女人们。 其实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她们内心比男人更渴望爱情:不想鬼混,不想夜不归宿,渴望告别挥霍走进温暖。可是她们清楚:青春短暂如花,花期一过,再想鬼混甚至都没人理。找不到爱情的日子,只好如此得过且过。青春象一张透支的银行卡,先挥霍着,至于以后的岁月,扔给上帝,随遇而安。 无可奈何叹口气,点起雪茄,四处打量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酒吧。 仿古大吊灯垂直坠挂,发出幽暗的光,映照得酒吧更显落漠。墙上挂满爵士名家们的黑白照片:约翰·考文垂正在低头深思,迈尔斯·戴维斯鼓着腮帮认真吹奏,查特·贝克握着小号黯然神伤。 一个男人站在落地大橱子跟前,打着酒嗝,长时间瞅着锁在玻璃橱里的一只爵士小号,似乎琢磨如何把它取出来。那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号,锈旧不堪。唯一不普通之处,是从西班牙巴赛罗那流浪者大街上买回来的。 我喜欢旅行,喜欢到处转悠。见到喜欢的小玩意儿,就买回来摆在酒吧大落地橱子里。这层意义上,酒吧成了一个小收藏馆。 那年陪不不旅行至巴赛罗那。 喜欢上了流浪者大街。很多漫画家、雕塑者、表演艺术家、乐器演奏者在街头卖艺度日。那天不不跑去看真人雕塑,我坐在街边休息。黄昏里,一个小号手在寂寞吹奏。夕阳落了一肩,长发垂落一脸,看不见表情,也不需要表情。没人答理,他身边的空气如同小号声,倍显落漠。 喜欢上他的小号。很旧。反射不出任何光泽,甚至辨别不出颜色,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地方,说不清楚。收藏的乐器里面就差一把小号。鼓鼓勇气上前把想法告诉他。小号手抬着头来。一张东方风格忧郁的脸。他瞅瞅我,用生硬的广东话说“不好意思,不卖”,不再理我。原来是个中国移民。 忘了怎么把小号买到手的。好象问他吹的是不是查特·贝克的《My Funny Valentine》?他惊讶地瞅下我,点头,想了想,开始跟我说话,断断续续。我的广东话不好,竖着耳朵勉强听懂。好象是那年他在中国上海遇到一个女孩子,很喜欢查特·贝克。两人经常手拉手走在上海老房子中间的巷子里,踩着秋天的一地落叶,嗅着玉兰花的满地芳香。走累了,坐在干净高大的梧桐下,取出小号吹这个。女孩子喜欢脑袋枕在他肩膀上认真听,头发落在他手背上,痒痒的,痛痛的。 如此而已。 收购的小玩意儿里,最喜欢的是在马来西亚买回的一把小口琴。 一次旅行到马六甲海峡边上的一个小城市。闲着没事儿,爬到小山坡上一栋废弃的小教堂遗址里转悠。有个流浪歌手靠墙坐着,弹吉他吹口琴。瞅见我进来,想了想,竟然用中文唱起了《茉莉花》。聊了起来,是个马来人,中文却惊人的好。我抱过吉他,与他合作了一首当·威廉姆斯的老歌《Wonderful Tonight》。我弹吉他,他吹口琴,特别陶醉。后来他干脆把小口琴送给我。没什么随身东西好送给他,干脆塞给几张人民币,他欣然接纳。我一直把小口琴带在身上,没事的时候就吹上几口。回国以后发邮件邀请他过来玩,他简单回信,略带诙谐:“你们社会主义特色的国家,发展快,消费高,没钱去”。 ▽ 往事愁人。 换上古巴老头Compay Segundo的专辑,朴实欢快的音乐让心情好了许多。很喜欢这个脸皮比古巴雪茄衣还要古褐、皱纹深如刀割的老头儿。每次听他的音乐,都渴望跑到那个著名小岛上,浸泡在音乐与雪茄味道里,简简单单生活,快快乐乐度日,让忧伤如同时间一样被悄悄忽略掉。 酒吧打烊。皮子拉我去打桌球。奶茶吵着一起去。 半夜三更,桌球室人不多,挺安静,只听见桌球清脆撞击声。 有一桌站着两个女孩,特别显眼。皮子冲我眨巴眼睛,选在她们隔壁桌。我们采用美式打法,15个球按号码顺序分成3组,谁先打完谁赢,输注是明天洗干净酒吧所有杯子。 我与奶茶认真打球,皮子则认真观察旁边女孩,一会儿就搭上话。 两个女孩不怎么会打,老滑杆。但挺能搞气氛,打一下就跳着嚷半天,典型的外地口音。一个短发女孩穿衣挺大胆,苗条白晰的大腿在短裙下晃来晃去,惹得旁边几桌男人瞅个不停,恨不得冲上来舔几口。 皮子干脆一个一个教。他站在女孩背后,左手扶人家胳膊,右手握住人家小手,下身紧紧顶着人家紧绷绷的小屁股,沾沾自喜。奶茶瞅见,特别愤愤不平,恨不得上去踢他屁股。我笑笑,认真叫奶茶打球。 奶茶打球很棒,姿式标准,看起来特舒服。她穿件低腰牛仔裤,包裹出来的腰身曲线挺有女人味。或许没漂亮女孩那么骚眼,所以没瞅见男人冲她伸舌头舔嘴唇。她左手撑着球台,头发泄在左肩,研究下球线路,俯身,左手按住绿色球台,右胳膊肘九十度轻轻执杆,重重击球。白色母球击打目标球后,急停后挫略带旋转,非常好看。打完靠在桌边擦杆头,十分男性化地叼着香烟,面无表情。 打累了,一起坐下欣赏英国桌球公开赛,年轻气盛的亨得利对垒老家伙戴维斯。奶茶喜欢英俊潇洒的亨得利,我却欣赏老戴维斯,虽然他的球越打越臭。 ▽ 打完球,皮子开始打女孩子的主意。 我兴趣不大。拿他没办法,只好先把奶茶送回家,再回来接上他们。开车到郊外小山上,停在山顶。城市已经熟睡,散布的霓虹灯,展示着它无处不在的活力。一种味道肮脏的活力。 我一言不发,不停灌酒,注视着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忽然想起不不。记得那次从西塘回来,那个夜晚,就停车在这儿,她忧恸地提出分手。两人分离这么久,杳无音信,日渐遥远,不不似乎不再回来?有点难过。拼命喝醉抑制这种讨厌的伤感情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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