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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我悄悄问沈雯案子有无新的进展,那个美国骗子有无下落,沈雯摇摇头,我又问那三百万的事儿,她还是摇摇头。我说:那咱们自己查吧,如果能找到那笔钱,她们娘儿俩这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沈雯撇嘴说:你真法盲还是假法盲?就算钱能找回来,你敢花吗?

  唠了一会儿,沈雯的男朋友打电话找她,她就先走了一步,我留下来继续陪迟丽。

  迟丽想交完房子就带小梦离开大连,回四川老家跟父母一起过,可她跟公司的合同还没到期,如果提前辞职,就必须赔偿公司派她到外语学院脱产学习的培训费,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她当然舍不得白白损失。

  我就更舍不得让迟丽走了,劝她呆到合同期满再说,住的地方不用发愁,一切由我来安排。迟丽说:刘角,这回我的事儿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管了。我问为什么,她说不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那为什么不让我管?她轻咬朱唇,欲言又止。

  我说:不知道这事儿也就算了,可知道了能不管吗?为你做事我心甘情愿,所以你用不着过意不去,也用不着顾虑柳叶,她没你想的那么小气。

  迟丽说:这事儿我自己能办,不想再给你添麻烦,更不想你和柳叶闹得不愉快。

  我刚分辩了一句,迟丽打断我说:什么都别说了,不听姐姐的话,恐怕咱们以后连姐弟都做不成了。

  离开迟丽家,我心里沉重得像坠着两块铅。我瞻前顾后想了很多,最后还是想明白了迟丽的良苦用心,也由此看清了自己的身份,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有妇之夫,根本就没有照顾她的资格和权利。

  我出了两个星期差,回来后听迟丽说她已经找搬家公司搬了家,新房子租在小梦的幼儿园附近,由于房间面积小放不下太多东西,她把大部分家具和电器都处理给原楼的住户了,包括小梦的那架钢琴。

  我说:这么大的事儿自己硬撑着,何苦呢你?难道我帮一下忙都不行吗?

  迟丽说:我说过我自己能行嘛,你看,房也租了家也搬了,不都挺好的吗?

  我说:真服你了,下班后到你的新家认认门儿行吗?

  迟丽说:你出差刚回来,还是赶紧回家陪柳叶吧。

  下班后,我上班车坐在迟丽后面,她在兴工街班车点下车时我也跟了下去。她问我去哪里,我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说你盯梢还是打劫呀?我说给你当保镖,她说你倔起来跟个不听话的孩子似的。

  我们先到长兴幼儿园接了小梦,然后往沙河口百货大楼方向走,走到百盛商城对面的麦当劳时,小梦吵着要进去吃汉堡包,迟丽不答应,小梦就哭,迟丽气得要打小梦,我拦住她说:一起去吃吧,省得回家做饭了。

  迟丽说:说不行就不行,养成用眼泪要挟大人的毛病还了得?

  我没再废话,抱起小梦进了麦当劳,迟丽跟在后面说:刘角你今天非把我气死不可。

  这顿饭小梦吃得很开心,迟丽脸上也有了一丝久违的笑容。我说:你笑起来好看,以后要多笑才对。

  迟丽红着脸说:都老太婆了,好看个啥呀。

  我说:你要是老太婆的话,也只能是天山童姥。

  迟丽问谁是天山童姥,我说是金庸小说里的女侠,好几百岁了还是个娃娃脸儿。听得迟丽哧笑不已。

  吃完饭我们回到迟丽一室一厅的新家,很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整理和布置,凌乱地堆放在狭小的空间里,说不出的败落和悲凉。迟丽说:别见笑啊,家里太乱了,你先坐会儿,我去烧点儿开水。

  我跟小梦在卧室里玩小动物拼图,忽听厨房传来几声低婉的哭泣,我来到厨房,见迟丽站在煤气灶边泪流满面,看见我哭声陡然升高,仿佛压抑很久的伤悲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我走过去,用左手抚住迟丽的肩膀,右手帮她擦眼泪。

  迟丽哽咽着说:刘角,你知道什么叫家破人亡吗?

  我一把将迟丽抱在怀中,动情地说:不要悲观,家破可以重建,人亡还有轮回。

  迟丽紧紧回抱着我说:好想就这样靠着你的肩膀休息一会儿,哪怕是一小会儿。

  我说:那你就靠吧,想靠多久就靠多久。

  我和迟丽都不再说话,拥抱的力量胜过一切语言。我将脸贴在她的头发上,陶醉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那是我喜欢的一种雅香,仿佛干白里一种类似青藤的味道,清清淡淡却沁人心脾。

  迟丽很快震了一下,推开我走到厨房门边,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小梦抱起来说:小梦,跟刘叔叔说再见。

  小梦冲我挥挥小手说:刘叔叔再见。

  我怔望着她们母女,有点儿不知所措。

  迟丽说:走吧刘角,以后最好别到这儿来了。

  谁站在爱情的芒上 七B3

  我不知不觉爱上了迟丽,等到清醒过来时已难抽身。我确信这一切与同情无关,我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为她担水劈柴耕田种地,我真的很想为她抚平心口的创伤,让她和孩子重新快乐地生活。

  然而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自从那天晚上去了迟丽家,她便把自己包裹得更加严实,令我很难接近,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她的爱恋和思念,在公司里哪怕悄悄看她一眼都会觉得踏实,出差时不给她打几个电话就无法安心。我就像一只燕子,等着心仪的主人打开窗户让我飞进去修窝筑巢。

  1997年夏天是一个迷惘而煎熬的夏天,我面对迟丽欲罢不能,面对柳叶良心难宁。我在风月场上始终信奉“酒肉穿肠过,柳叶心中留”,跟各路女杰只动手不动情,身体出轨时严保灵魂上对老婆的忠诚。可就在我和柳叶相爱七周年结婚三周年之际,我竟然义无反顾地完成了对她的灵魂上的背叛。那个叫迟丽的女人,不是我寂寞夜里想听到的一声召唤,也不是我往咖啡里加的一块儿砂糖,她是我内心深处的一株香草,我想为她挡风遮雨,让她永葆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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