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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下班后我去了迟丽家,女主人蔫得像秋霜打过的菜叶,小梦倒没事儿似的,捧着一本小日本儿的卡通书津津有味儿地看着。柳叶忙活了一桌饭,我和小梦吃的多一些,柳叶吃了几口就饱了,迟丽基本没动筷子,怎么劝都不吃。

  饭后我跟迟丽说了辕门律师事务所的情况,着重提到了昂贵的律师费,问她有没有这个财力,能不能下得了决心。她说:老盛的钱全被冻结了,我手头只有五万块钱,不过律师费再贵也愿拿,把小梦的那架钢琴卖掉就够了。

  小梦一听要卖她的钢琴,哇哇大哭起来。迟丽心情本来就不好,听女儿一哭闹就更烦了,冷不丁喊了一声:没你爸爸哪还有你?不知好歹的东西!

  小梦遭到训斥,哭得越发厉害,柳叶赶紧将她抱在怀里哄。

  我对迟丽说:钢琴可不能动,不能让孩子的童年有这么个灰色记忆,钱你别发愁,不够先从我们家拿。

  迟丽湿着眼睛说:你们两口的心意我领了,钱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从迟丽家出来已经九点了,天冷夜黑行人疏落,我嫌倒公交车太麻烦,就动员柳叶打车回家。她没好气地说:有钱烧的呀你!

  我和柳叶坐公汽回家。她的脸一直阴着,坐车不挨我,走路不挽我,跟她说话也不搭理。我不知道她发了什么神经,由她横行了一路。

  回家后我说:喂,犯啥病了?说出来我给你治治。

  柳叶立刻像皮球一样跳了起来:你才有病呢,没病能把家里的钱随便往外借?

  我知道柳叶的病根了,教育她说:人家有难,能帮则帮嘛,再说迟丽又不是外人,怎么能叫随便借呢?

  柳叶说:我也想帮,可拿啥帮呀?家里就那几个子儿,我还要买房交首付呢,再说了,她一个大厂长夫人,手头只有五万块,说出来谁信呢?

  我厌烦地说:你别跳了,当心闪着,这个好人我不做了行不?

  柳叶说: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想做好人可以,想借钱没门儿。

  我懒得招惹柳叶,躲到卫生间给沈阳的毕老板打电话,让他帮我从公司货款里挪个十万八万。这伙计只比我大两岁,业已身家千万,弄得我见他一次自卑一次。他是我们在沈阳的经销商,跟我算半个铁子,我平时没少关照他的生意,这个忙他不会不帮。

  毕老板很爽快,说啥时用钱吭一声就行了,让我好一阵感动,觉得老婆关键时刻就是他妈赶不上朋友。就寝时我背对着柳叶,许久才郁闷地睡去。

  谁站在爱情的芒上 三B3

  周末我又跟柳叶回娘家“省亲”,一进门就浑身不自在。丈母娘是山东人,性子比电线杆还直,看见柳叶脸上皮黄手上皮黑,就用话来敲打我。丈母爹不苟言笑,每分每秒都保持着太上皇的威严,我一般叩见完毕就赶紧垂手退下,真他妈羡慕那些能跟老泰山喝两盅并在喝高的时候称兄道弟的姑爷们。

  柳家的少爷柳苗也回来了,还领了个酷似小姐的女同学。这小子特愣,考上个理工大学就了不得了,老在我面前装牛逼,前阵子还和我吵了一架,原因是我命令柳叶削减了对他的经济援助。真他妈没招,除非休掉老婆,否则永远和这彪小子脱离不了干系。

  吃完柳家的周末大餐,一向讨厌进商场的我奉命陪柳叶上街,先到胜利百货转了一圈儿,出来时我已累得不省人事,而她则刚逛出点儿情绪。

  柳叶的逛街特点是,宁漏一店不漏一件,也就是说只要她进到一家店里,就会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个遍,重中之重是时装鞋帽饰品以及音像制品。为了保存体力,我往往会借只凳子歇脚坐或者干脆铺张报纸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我一般只在两种情况下对她发脾气,一是把我这个跟屁虫累得屁都没力气放了,二是她把衣服比量在身上反复不休地征求我的意见。当然,我还是个穷人,穷人的老婆只能穷逛,她和大多数女人一样捂紧荷包只看不买,就算买也得左调右研千挑万选。所以每次逛街我都有所触动,老婆穷逛是男人的耻辱,我除了暗下决心多赚银两别无旁念。

  我们又艰苦卓绝地逛了秋林女店、大连商场和麦凯乐商场,以及无数的街边花哨小店,累得我疲软如泥。大连大型商场的密集程度全国罕见,而且物价奇他妈高,在市民收入全国倒数的恶劣条件下,各大商场依然赚得盆满钵满,除了说明大连人傻冒还能说明什么呢?

  柳叶给我买了毛衣衬衣领带各一件外加内裤袜子若干,自己仅买了一条想念已久的羊绒丝袜。逛中兴大厦时,柳叶的呼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没有理会。我问是谁,她神色立刻紧张起来,敷衍说号码不认识。我叫她用我的手机回电,她说不用了,肯定是呼错了。说完接着瞎逛,但显然没了精神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我这两年跑业务,别的没干,就他妈在各路神仙面前察言观色了,柳叶这点儿反常之态,岂能逃过我的火眼金睛?我瞧着她躲闪的眼神,联想起平安夜和虎滩小区的事情,终于怀疑她被窝里面捂着猫腻。这样想着,我心头立刻乌云密布,眼中万物瞬间失去了光彩。

  我试探柳叶说:媳妇儿,我实在走不动了,想早点儿回家,你要么跟我回家,要么自己逛。柳叶痛快地让我先回家,她一个人再逛会儿。我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因为她很可能着急回那个传呼。如果是往常,她要么跟我回家,要么不让我走,可今天态度大变了。

  我拎着购物袋沮丧地离开,忽然想窥探柳叶是否会用公用电话回传呼,可转过身时她已经不见了。我步履沉重地走出中兴大厦,走了很远才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发呆,寒风杂着雪花漫过梧桐树裸净的枝桠,说不出的肃杀。我想和郎燕或迟丽通个电话,想找孟庆钧喝酒,想到茶馆跟陌生人下棋,甚至想找个小姐温暖一下,但就是不想回家。

  当晚,柳叶睡熟之后,我偷看了她的呼机,但里面没有今天的传呼记录,也就是说,那条可疑传呼的信息已被删掉了,这进一步加重了我的疑心。望着她安详的睡姿,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老婆有些陌生。我久难成眠,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事儿,最后决定偷偷摸查一下,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但在水落石出之前先保持克制和沉默。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都在暗中调查柳叶,可由于种种原因一无所获。我想到了大李子,他怀疑老婆崔妍和同单位的老会计有染,一直苦于抓不到把柄,结果靠私家侦探打开了缺口,连老会计乱搞时带啥牌子的安全套都查得一清二楚。我精神大振,立刻走街串巷寻访私家侦探。

  私家侦探在中国尚属新生事物,工商税务没注册,查号台没登记,门上没挂牌,脸上没写字,想找到他们只能靠民间传说。我本来不想问大李子,一问家丑就外扬了,可不问他又能问谁呢?

  大李子说:刘角,你还爱你媳妇不?

  我说:爱呀,不爱我还懒得查呢,早他妈一脚踹了。

  大李子说:如果你还爱她,就别查人家,眼不见为净嘛,以后看严点儿就行啦;一旦查出来事儿就没法过了,不想离也得离,所以你先想好了,想好了我再仙人指路。

  我说:早想好了,没事儿加倍爱惜,有事儿绝不姑息。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老婆一定是清白的,就像一朵冰清玉洁的白兰,永远只会盛开在我家的自留地里。

  于是我得到了一个叫张松的私家侦探的电话号码,几经联络后终于在渤海明珠大酒店的三楼茶座见了面。没见他之前我就对他好感十足,因为三国里有个叫张松的蜀人向我的老祖宗刘备献过西川地图。他看起来比我大个十岁八岁,西装革履情闲致逸,不像个干练机警的密探。

  大李子的案例省了我一些疑虑,我们很快进入了实质性谈判。最后我提了两个条件,一是侦探费必须比大李子掏得少,二是侦查工作必须神不知鬼不觉,不能直接去打搅柳叶,既不能坏了她的名声,也不能暴露我这个顾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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