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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据公司的总负责人乔兆维介绍,龙腾的总公司在济南,眼下刚来到潍坊开拓市场,事业虽处于起步阶段,但有总公司的强力支援及市场的强烈需求,假以时日,一定会大放异彩……舒展坐在一大群被乔兆维鼓动得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中间,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不耐烦。她相信商业神话无处不在,也相信热情会催生成功,但她天生不爱受人"鼓动",因此对这种培训不是很感冒。

  很显然,这份"独树一帜"引起了乔兆维的注意。他很客气地把舒展叫起来,请她重复一下刚才讲过的内容。当舒展漫不经心地把他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背出来时,屋子里的人着实吃了一惊。为什么呢?要知道,这不是在英才教育的课堂上,在座的年轻人都是被应试教育涮下来的"失败者"。大部分人不爱学习、脑子不好使,根本不具备过耳不忘的本领。可就是她舒展,一个浑身大写着不耐烦的痘痘姑娘,居然就有这个脑子!

  舒展其实真的不是刻意"耍大牌",况且当时她也没什么"牌"可以耍。她只是处于一种无法排解的焦躁里罢了,心里火烧火燎没有半点着落。离开校园前,她满以为凭着自己手里的一枝笔就能走遍天下,可现实却毫不留情地摧毁了她不知道斤两的骄傲。没有一家单位愿意对她释放出善意,因为她手里持有的是一纸高中文凭!按照常理,她的目光就应该放在销售员、业务员之类的工作上,可她偏偏自不量力,居然大着胆子盯上了记者、文案之类的"高档"活,能不受人白眼吗?舒展同志虽有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魄力和勇气,但如果头破了墙倒了,那倒也无所谓。可如果头破了墙没倒,还把小命搭上了,岂不是太傻?所幸舒展还明白这个道理,终于决定走其他路线。一旦有了这手准备,再找工作就不是那么难了,因为招服务员、销售员、业务员的商家到处都是。舒展就这样得到了她第一份工作。

  那天的培训一直持续到了晚上9点。在舒展无奈地露了一把脸后,乔兆维就对她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关注,不但频繁地提问她,还"赞赏"有加。请注意,当时是2002年6月24日晚,是舒展第一份工作的第一天也是最后一天。

  注意: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培训结束后,乔兆维叫住了舒展。套路本身并无蹊跷之处,但对当时的舒展而言,显然还是有杀伤力的,她在感动之下就把"乔总"当成了一位善良热心的好人。长相斯文的乔兆维,貌似诚恳地以一句感人肺腑的开场白徐徐拉开了一次"阴谋"的序幕:"舒展,你怎么不上大学呢?太可惜了!……"

  诸位,原谅年少的舒展同志吧,她当时还小,没见过世面,并且由于没上大学而饱受各方面的打压,陡然间就从高高的云端跌到了坚硬的地面,摔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五官移位……谁还愿意如此"温暖"而"真诚"地"可惜"她的不幸过往?所以当时,被感动的舒展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诉了她的遭遇:偏科偏得厉害,数学永远只能考20分左右。而山东的分又高,想要上北大,就算别的科目考满分,也很成问题。

  对普天下的学子而言,天下的学府成千上万;可对性情怪异的才女舒展而言,全天下只有一座高等学府,就是北大。你觉得奇怪吗?相信所有人都会觉得奇怪的。可她就是那么固执,从16岁时起,就一直对北大怀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情结。你理解不了,我也理解不了,所以在此也无法作出太具体的解释。总之,舒展要么不读大学,要么就一定要进北大,否则,她宁愿不读!以这种标准看来,舒展这辈子是没有上大学的命了。因为数学这门科目于她而言,简直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任她如何努力也不能够翻越。什么函数、抛物线……到了舒展的脑子里,就会"进化"为病毒,让她头脑发懵、思维短路,怎么学都不会。就是那可怜的20分上下的成绩,还是"蒙"来的,因为有选择题嘛!

  在这样无情的现实下,舒展自知上北大无望,就在高三下学期果断地离开了校园。没有一个人支持,大家纷纷劝她,要她先去别的学校,将来再考北大的研究生。舒展死活不听,说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本来她私自辍学回家就犯了众怒,这番不知好歹的话更是火上浇油。舒展的爸爸急怒之下,给了舒展一顿前所未有的暴揍,打得她好几天都无法正常行走。可是舒展倔啊,被打成那样也没妥协。身上的伤一好,就跑出去找工作了。在一轮又一轮的失败之后,舒展的自尊心、自信心被严重摧残之余,心灵也受到莫大的伤害。为啥呢?余怒未消的亲人冷嘲热讽,邻居们不明意味地询问,所有人都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奇异表情去打量她。所以啊,那天晚上,看到素昧平生的乔总语重心长、眼神温暖地问她、安慰她、鼓励她,舒展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再加上乔兆维又说将来找机会把她调到企划部去学习,更让舒展觉得骨头都暖和了起来。

  在舒展倾诉和感动的时间里,乔兆维始终表情真诚、眼神温暖,像一个高尚的长者。他看舒展连说带哭,嗓子都哑了,就站起来给舒展接了杯水。然后,就很自然地把手放到了她的肩上。再然后,手就到了锁骨那儿,再往下……停住了……可怜舒展还沉浸在悲痛的往事和满腔的感动中无力自拔,就被"拉"着迅速进入了另一个阶段。她僵硬地愣了一会儿,脑子里像是被侵入了一种不同于"数学"的新病毒,但同样让她满心厌恶和无力。

  等到反应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后,舒展居然抬起头来看了乔兆维一眼。刚才还和蔼可亲的脸,此刻已经完全换成了另外一种表情,那是一个男人本能的、带点试探的陶醉和挑逗。说来奇怪,当时的舒展,竟然表现得很平静。她好像没觉察到在自己身上缓缓游动的手,是一个只认识一天的、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男人的手。乔兆维被舒展那样的眼神一刺激,愣了一下。趁着这个空当,舒展抬腿、泼水一气呵成,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乔兆维捂着疼痛的裆部退后,舒展开门跑了出去……

  随着她急促的脚步声,楼道里的感应灯一个一个地亮了,把那座被沉默和黑暗吞噬的大楼给唤醒了、照亮了。就像在进行一个严肃而哀伤的神秘典礼:一个紧咬着嘴唇死命奔跑的女孩子,脚尖踩着光明,脚跟踏着黑暗,由暗而亮、由静而动……微弱的月光与灯光联手,为这个19岁的女孩开了一条路。

  一直跑,一直跑,那个夏天的夜晚,成了舒展人生的一个"里程碑":一个在父母暴力式的婚姻和变态式的期待下长大的女孩子,接受到的职场第一课就是--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谨防性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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