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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学凤到底是事外人,这时倒不慌张,把那两套工具收藏起来,又把啤酒罐扔掉,把茶几上收拾了一下,朝郑欣欣压压手掌,说:“别慌,别慌,现在打扮来不及了,你就这样应付,反倒显得自然!”

  说话间,王罡已推门进来了。他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正要对站在门口的郑欣欣说什么,一眼瞥见了赵学凤,笑容僵在脸上,问道:“她是……”

  郑欣欣掩饰住内心的慌张,介绍道:“这是市长夫人,赵学凤女士。”又转向介绍道:“这就是新来的市委书记,王罡。”

  王罡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立刻恢复了惯有的风度,走过去主动向赵学凤伸出手,说:“原来是嫂子啊!正想到府上拜访呢,不想在这里遇上了。这样更好,更好!”

  赵学凤伸手跟他握了握,说:“王书记,你好!早就听李夏提起你的大名,如雷贯耳,想不到在这里遇见,真是荣幸之至啊!”她说话又跑调了。

  王罡是很有社交经验的人,听她这么说话有些夹愣,但他也不隔顿,笑笑就岔过去了。

  不过,王罡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一个堂堂的市委书记,这么晚了,来到一个副市长家里,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这在官场中是比较忌讳的。不巧又被市长夫人碰到了。况且造访的这个副市长还是个年轻的女性……种种的机缘,不能不使人尴尬。王罡搭讪着对赵学凤说:“我跟小郑是同乡……早就认识……”

  “这没什么,很正常嘛……”赵学凤故意轻描淡写地说。三人之中,就数赵学凤轻松自在些。作为市长夫人,与女副市长交往多一些,这太正常了,与同寅私会是两码事,所以赵学凤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她反客为主,为王罡沏茶让座,一旁的郑欣欣反而戗在那儿不声不响。赵学凤虽然小事糊涂,大事却很明白,她观察两个人的现象,又回想起郑欣欣刚才的话,心下基本断定,这位不速之客、新来的市委书记就是郑欣欣的初恋情人!于是她起身说:“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郑欣欣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说:“赵姐,坐一会吧。”

  赵学凤退到门边,在郑欣欣的手心里掐了一下,说:“我真的有事,我必须走了。”说罢开门出去了。

  郑欣欣轻轻带上门,反转身来,倚门而立,目光低垂看着自己的脚面。

  王罡复又坐了下来,微笑望着郑欣欣。半晌,王罡说:“站着干嘛?怎么不过来坐呀?”

  郑欣欣此时像个乖乖女,很听话地挪了过来,在王罡的对面坐下。看得出来,她是非常的拘谨与不安。以前为了取悦于人,她曾多次装出拘谨羞怯的样子,可是现在,她想让自己在王罡面前镇静从容,可怎么也做不到。过了许久,她受不了这种沉默无声的压迫,终于鼓起了勇气,问道:“你来怎么也不来个电话?”

  王罡说:“我来拜访你难道还要预约吗?我就是要给你一个意外。”

  郑欣欣强笑道:“意外倒是意外了——你可吓死我了!”

  王罡笑道:“哦,有这么严重吗?”王罡边说边望着郑欣欣,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你还是那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化。还是十多年前的那个傻姑娘。不过我不明白,就你,怎么当上副市长的?当得了副市长吗?”

  郑欣欣只是笑了笑,没有作声。

  “来之前,我了解了一下领导班子。当介绍到你是副市长时,我都不敢相信,特地问了籍贯、年纪,这才确定是你。介绍说你如何的干练,如何的锐利,如何的通脱,当时我只想笑,因为我的脑海里的你完全不是这样的人——我始终抹不去一个懵懂未开的十分情绪化的身影。今天见到你,果然还是老样子,哪里有干练与通脱的影子?不过,这样也好,保持自己的本色嘛。可见淳朴的人并不吃亏。”

  郑欣欣依然低着头,心里面有千言万语,可就是理不出头绪,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所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恨自己怎么这么不中用,在他面前难道永远是一块渺小的碎玻璃吗?

  王罡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继续说:“这个世界太小了!十多年前的西江容不了我们,想不到十多年后,我们又在江东碰到一起了!真是沧海桑田哪!跟我说说,这十多年来你是怎么走过来的?”

  郑欣欣被他这么一问,一下子不知所措,心里一阵慌乱,嗫嚅着说:“这……一言难尽哪……”

  王罡说:“这我知道,你一个女孩子,举目无亲,又没有后台,走到这一步容易吗?说说大概轮廓吧。”

  郑欣欣讷讷地说:“那个事情出了以后,你消失了,我很无助,也很无奈,就辞掉了公职,在外面流浪了年把,后来来到江东谋生,朋友介绍,进了机关。先从打字员做起,一步步做到了今天。就这样。”

  王罡听了以后,脸色开始凝重起来,说:“自从出事以后,我在江东是没法工作了,便回到中科院搞我的老本行。我之所以不辞而别,是有苦衷的,主要是考虑到我是有家室的人了,而你还是黄花闺女,我不能让你有想头,否则就是害你。所以只给你留了一封信,便走了。后来听说你在找我,我便关照朋友不要把我的资料告诉你,也是为了让你尽早忘掉我。我知道我的心肠是硬了点,可我是男人,男人做事是不能拖泥带水的,有什么后果也应该一人扛着。总之是为了你好。”

  郑欣欣情绪有些激动起来,说:“你以为你做了一件很汉子、很仗义的事吗?你不辞而别对我是多大的伤害?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吗?你这样做,给别人的心灵留下多深的创伤、甚至会注定别人悲剧的一生你知道吗?”

  王罡被她说得愣住了,说:“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初衷不是这样的呀!我以为你迟早会忘记我,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你现在不是生活得挺好嘛,有地位,有前途,受人尊敬。难道这不是你的真实生活吗?”

  郑欣欣的眼圈开始红了,说:“你当初决绝而去,你说是为了我好,可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你来到江东干嘛呀……今晚你到这里来干嘛呀……”说到这里已说不下去了,嘴唇瓢得厉害。从一开始,她就压迫自己不要在他面前流泪,不要在他面前失态,可这不争气的眼睛说红就红了,不争气的鼻子就酸就酸了,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郑欣欣俯下身来,将脸埋进双手间,不可抑制地恸哭起来,双肩在剧烈地抽搐。

  王罡被弄得一头雾水,嘴里喃喃地说:“……你这是……怎么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样?”

  王罡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拍拍郑欣欣的颤动的肩膀。不料郑欣欣避让着他的手,这明显是一种拒绝安慰的表示。王罡尴尬地抽回手,摇头叹息。

  过了许久,郑欣欣才止住了哭,将脸从手掌中抬起,别着头,垂着目光,一言不发。

  王罡见她基本上冷静了下来,便说:“本来以为我这次回江东,你会高兴的;以为今晚突然造访,会给你一个惊喜的。想不到你会这样。你刚才问我,既然不辞而别,为什么又回来?不辞而别是有我的苦衷,登门造访也是有我的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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