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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路上没有行人,路边有几户人家,还有一个小院。我打量小院时,一个老太太坐在院中的小竹椅上,冷冷地盯着我看,表情很古怪。

  我心中一惊,这个老太太仿佛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老曾在前排边走边向小敏介绍,打断了我的思索:“别看这里安静,其实在重庆解放前这条路是通向成都的主干道,行人非常多。很多从重庆去成都的人,由两路口、鹅岭走过来后,前面要经过七牌坊翻过大坪,才会停下来歇一下,那个地方因此比较热闹,后来就得名歇台子。”

  潘天棒悄悄在我耳边讲:“我以前经常去歇台子那里后勤工程学院打球,那里军校的妹妹嘿漂亮!”

  小敏问道:“那么,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呢?”

  “我们先去摩岩石刻,佛图关的得名,就和那个石刻有关系。石刻入口处就有一个洞口。”

  说话间,已经走过那个小院,前面路边的几座房屋已经拆掉了,残垣断壁,露出山上隐约的建筑来,老曾指着说,那就是摩岩石刻所在。

  我想起一件事情来,佛图关有三种写法:佛图、浮图和浮屠,在重庆方言中三种写法的发音是一样的,却不知道哪一个才正确。一拍潘天棒的肩膀,我问道:“听小敏说,你为了带她出来玩,正在恶补重庆导游词,那你知不知道佛图关这个名字的三种写法?哪种才正确?”

  潘天棒挠起他的大脑袋,说道:“我最近看的是常规旅游线路的导游词,这个公园根本就没有旅游团来,而且我也没有来过,所以我也不晓得。我猜的话,应该是浮雕的‘浮’,图案的‘图’吧,因为这个公园有浮雕啊。”

  老曾在前面回过头来笑笑说:“佛图关其实有四种写法,战国时期就有了名字。”

  潘天棒一拍脑袋:“啊!我想起来了,导游词里面提到过,叫‘于兔’关!”

  老曾笑得更欢了:“天棒娃儿,那是‘於菟(音wūtù)关’,你认字认半边,搞错了。於菟是老虎的意思,取这个名,一方面指这个关易守难攻,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里自古就有老虎。后来改名为佛图关,是於菟的谐音,意思是因为墙上有佛,有摩岩造像的关口,所以称为‘佛’图关才正确。但有些人联想摩岩造像是浮雕,所以误写做浮图关。另外,由于佛家里面有‘胜造七级浮屠’的说法,所以也有人误作‘浮屠关’”。

  林中小道很安静,小敏一缩脖子,把老曾的手抓住:“曾伯,现在这里还有没有老虎?”

  老曾笑了:“重庆城开发得这样彻底,如果还有野生老虎,那一定是天大的好事情!我认为得名於菟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整个关口气势雄伟,所以许多人喜欢在这里题刻。这条路直走,并行下面有条路,到肖家湾转弯那一带,还有邓小平在1950年的题刻呢。”

  我奇怪地问:“不对吧,我在下面这条公路上坐车来回至少三十年,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唉,那里一直无人照料,这个题刻已经被杂草和树枝盖住了,在公路上怎么看得见呢?其实遮住已经算好的了,那一带还有一个珍贵遗迹被毁得不成样子,知道不?”老曾总喜欢考我。

  我想起来了,肖家湾那里,市防疫站背后,以前有条大路通向大坪,两杨公路修建后,才萎缩成了小道。那里就是重庆主城区最大的碑林-七牌坊古碑群的起点:“老曾,你指的七牌坊吧,那不是文革期间毁完了么?”

  老曾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痛心地说:“七座牌坊还有一座陷在居民墙里没有毁完,但七牌坊除了牌坊外,其实还有25块上百年历史的巨型石碑,就在最近几年,好心办坏事的人又破坏了十二块呢。”

  老曾停下脚步,把水瓶交我拿着,扳起指头来,就象在介绍自己家里的宝贝一样:“三块石碑被搬迁至湖广会馆,错误吧?两块被深埋到枇杷山公园的地下,错误吧?你们已经晓得,其实这种异地保护是错误的,已经让文物价值损失惨重。剩下的二十块石碑,今年四月又被误伤了七块。”

  我问:“误伤是怎么回事?”

  “碑上有不少‘办证’之类的广告,环卫工人为了清除它,错误地用石灰水泥来清理,结果是让七块石碑永久性损伤了。这下,二十五块石碑,短短几年被破坏了近一半。”老曾皱着眉头说。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潘天棒安慰老曾说,突然看到小敏和我在瞪他,立刻改了口:“啊,我搞旅游的都还没有去看过,哪天我们去看看,不然过几年就毁完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构成的平台上,前方通向一个学校,向右后方走,则沿路是石刻。平台紧挨着山壁修建了一些佛像,一看就是新的。平台中没有游客,只有一位居士婆婆在一边整理香烛,她的身后,就是一个防空洞口。

  (六十三)

  我走到居士婆婆面前问道:“老大姐,请问这个洞能进去看看么?”

  居士婆婆友善地讲:“可以啊,不过前几天下大雨,里面地上积了水,非常滑。小心跌倒。”

  真没有想到这么容易!

  “谢谢阿婆!”小敏高兴地拉着潘天棒就向洞里面钻,我站在门口等老曾,他却没有进洞,向那个居士婆婆问了一句关键的话:“这个洞通向哪里?”

  仿佛为了印证老曾的聪明,居士婆婆说道:“哪里都不通,里面堵死了!”

  怪不得老曾没有动,这个老滑头!

  我悄悄问他:“你是猜到洞不通,才不着急的,对吧?”

  老曾嘿嘿笑着说:“当然,你看这洞口收拾得好干净,这么干净的洞一般都是堵上的。而且门口的崖壁上,很多岩缝里塞着砖,那是防止塌方的,说不定洞里早塌过了。不着急,佛图关洞口多,总有合适的入口。”

  听了老曾的话,我有些担心起来,试着问居士婆婆:“婆婆,这个洞里面是不是塌过方?”

  “是啊,以前这个洞很深,后来经常塌方就把里面堵了。你看外面这个山壁嘛,公园没有钱修,都是香客出钱加固的。”

  说话间潘天棒已经和小敏回来了,一付沮丧的样子,我和老曾在一边幸灾乐祸。

  告别居士婆婆,我们沿着石刻向山嘴走去,沿路许多摩崖石刻都已经风化了,字迹模糊不清。

  老曾指着一幅字说:“这是明朝时驻佛图关的将军刘挺写的,他加固了佛图关,并在这里训练部队,可惜认不出几个字了。他后来有一个部下叫刘时俊,在佛图关寻过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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