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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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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奕哼笑了一声,对着她的懵然无知,终于感到一丝愉悦,“你和我一样,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梁先生对你的态度怎么会从推拒忽然转而为接受了。直到今天我才清楚。”他特意顿了一顿,想听到伊楠的询问,可她没有,他只得接着讲下去,“你还记得那次摩托车突袭的意外吗?那个想杀梁先生的人,是——许志远!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你。以前,他再胡闹,梁先生也总当他孩子,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却没想到他竟会起了杀心!这就让梁先生对许家再无顾惜之意,他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下了决心要把许氏尽数揽入囊中。而你,伊楠,是他必须利用的另一枚棋子。因为你的存在可以引许志远主动出击,他可不像他母亲那样心思缜密,精炼强干,而且还刚愎自用。只要他介入,就必定会露出破绽,给梁先生扳回局势的机会。” 电话的那头一点声响都没有,然而,偶然传来的一声不稳定的呼吸显示伊楠还在线上静静地听。 “果然,许志远不久就听从母亲的安排,愿意回国掌许氏大权。可惜那时你却因为家里的变故突然离开了。但是,他们两兄弟之间的对弈才刚刚开始。许志远第一个上马的项目是收购酒店,就是因为你在云玺。他以为,利用你离间了他们夫妻,梁先生就被切断了财政后援,然后他再把负债累累的酒店业务抛给梁先生,就可以将他推入绝境。说实在的,他的这个计谋虽然不算上乘,也称得上周密了,可惜,他碰到的是梁先生。”他顿了一顿,似在匀一口气,“梁先生跟他太太根本就是在演戏,演给许家看的。而你,伊楠,帮着他们完成了一次出色的表演。” 伊楠握着书的手一直在颤抖,但她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靠在耳朵边的手机因为长时间处于通话状态,已微微发烫,而冯奕似乎意犹未尽,“你是对的,从再见到我的那一刻就坚决地想避开我们。而我却没能够做到。一年多前梁先生告诉我,许志远会邀我出任酒店集团的总经理,问我是否愿意,我被利益诱惑,终于还是回头。虽然他对我许下的承诺没有改变,我又怎能确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自己不会被他弃之如敝履?许志远好歹是他弟弟,他尚且下得了手,更何况是别人?” 冯奕讲到这里,蓦地意识到自己仿佛从头至尾都是在唱独角戏,对面的伊楠居然一句话都不说,他开始觉得不安。 他明白今天是自己有点过于急迫了,他心头的郁闷无处宣泄,而伊楠与他有着同病相怜的处境,所以他一时冲动竟将所有真相一股脑儿倒了给她。却没来得及考虑一下她会有怎样的感受。 “伊楠,你还好吧?”他惴惴地问。 “梁先生跟他太太……已经和好了?”她低声问,没有多少情绪起伏。 冯奕诧异于她的镇定,同时暗舒了口气,“当然。梁太太一直在暗中帮他收购远大的股份,现在他们两个是远大真正的主人,是最后的胜利者。” “志远他现在怎样?” “他几次要闹自杀均未遂,被送进了特殊疗养院。”冯奕口气平平地解释,难掩一丝轻蔑。 伊楠又是一阵沉默。 冯奕牢骚完了,也冷静了不少,有些后悔对她说了这么多,既怕这些真相是否会挫伤伊楠的信心,同时也担心她会不会另作文章——虽然他了解伊楠不一定是那样的人,然而,人心毕竟难测,曾经那么让他信赖的梁钟鸣不也瞒了他好多事么? 矛盾懊恼间,伊楠终于又道:“冯奕,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都过去了。” 撂下手机的伊楠,脸色是纸一样的苍白,对着空气,喃喃对自己重复了一句,“都过去了。” 她将手上的书扔开老远,缓缓伸开双臂,想作一次深呼吸,却突然感到来自心头的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用力闭上眼睛。整整六年,她辗转于一个梦中,有甜蜜,有生涩,有绝望,有泪水。 如今,梦醒了,一切都已成为过去。留在她心里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仰起脸来,停顿良久,也没能重新睁开双目。 然而,这次没有泪流下来。 92. 梦醒(二) 星期天,阳光很好。 打开窗,扑面而来的风也带着暖融融的气息。原来,春天已经悄悄走近。 快十点了,敏妤才蓬头垢面地从房间里出来,讶异地看到客厅地板上散满了各种书籍和杂志,伊楠席地而坐,正一本一本地盘点,身后堆起的书已有一尺高。 敏妤抬头瞅了瞅窗外明艳的光亮,自作聪明道:“哦,天好,你打算晒书哪!”揉揉乱糟糟的头发,她觉得不对劲,“小姑同志,你还真想把这些书都带到国外去啊!” 伊楠去澳大利亚就读的手续已经办妥,签证一下来,她就赶着去把机票也订好了,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她闲来无事,开始静心整理东西,又是一段悠闲的时光。 伊楠也不看她,只把已过目且不想要的书继续往身后垒,嘴里慢声道:“你一会儿要是下楼,记得把收废品的阿婆叫上来。”又低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现在废纸什么价儿。” “啊?你要卖掉啊!”敏妤回过神来,立刻扑到她身旁,“等等等等,让我先筛一遍嘛!也许有我想看的呢!” 伊楠看她急煎煎的样子,不觉嗤笑道:“你什么时候读过书啊!” 敏妤白她一眼,“说得我跟文盲似的,好歹我也是正经大学四年本科读下来的好不好!认识的字没有半筐也有一箩呢!”边说边将就近的几本翻了又翻,最后不免泄气地仍旧扔回去,“这都什么呀!太深奥了,简直不知所云!” 一张充作书签的卡片在她不经意的甩动下从某本书中掉落出来,刚好跌入伊楠的眼帘,她凑过伸去,将它拣起,细细端详:灰色的山,湛蓝的海以及孤单而执着的旅客。翻过来,是许志远的名字。 敏妤虽然对书的内容毫无兴趣,却对把这些书当成废纸卖掉感到可惜,“你不心疼啊?买的时候花出去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伊楠把那张薄薄的已渐晕黄的小图看了又看,然后小心地夹进手边的一本杂志里,缓缓地说:“东西再好,如果不是自己所需,留着不过是个累赘——我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它们了。” 敏妤探过头来,龇牙咧嘴地朝她直乐。 “别拿那种眼神看我!像瞅傻子似的。”伊楠嗔道,“我只是想明白了该怎么过自己的日子而已。” 在不短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她的脑海中时常云烟一般掠过与梁钟鸣的种种:她与他在车上的初相遇,在咖啡馆的再邂逅,他不顾一切地拥吻她,他在医院搂着她掷地有声地说出“同下地狱”的神色…… 在冯奕告诉她所有的真相之后,她不停地,甚至是痛苦地去追溯那些细节,想要辨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可她最终发现,她根本不具慧眼,也许因为她太主观,而每一个细节都溶入过她最真挚的情感,要将它们彻底颠覆,委实是一种残酷。 她却渐渐明白,在她眼里,爱情也许就是全部,而在别人眼里,只是完整版图中的一小块可以加以利用的区域而已。 她最终选择了放弃追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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