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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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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了。”欧阳漓认真起来,“孤独也好,寂寞也罢,其实并非是坏事。人们害怕孤独,才建立了城镇。于是大家都住进密不透风的高楼大厦,拥挤在摩肩接踵的公共场所,或觥筹交错,或起坐喧哗。然而又有谁能够摆脱迷茫和失落?人们远离了自然,努力追求繁华,其结果终被繁华所累——身体在不断行走,心却终日悬着,这不是很悲哀吗?” “那依你所见,怎样的生活才能使心安静下来?” “回归自然,让自然荡涤心灵的尘埃。哪怕是短暂的时光,也能使生命再现亮色!”欧阳漓郑重地说。 “是啊,你提醒我了。” 季汉宇若有所思,“虽然这些年,经历了一些风雨,但梦里常常出现的,仍然是小时候光着脚丫在沙滩上奔跑的情景。看来,生命中重复回放的镜头是在提醒我,最纯美的东西是无忧无虑的童年。可是,我的鼻子仍在,但已闻不到泥土的芬芳;我的眼睛仍在,但已看不到田野的丰美;我的耳朵仍在,但已听不到风雨的吟唱;我的嘴巴仍在,但已尝不到甘泉的清爽;我的思绪仍在,但已像鸟儿折断了翅膀……” 欧阳漓看着这个目光茫然的汉子,陡然间觉得他的身上仍然保存着一种至纯至美的东西。然而,她觉得如果再与他交谈下去,或许他会长驱直入,顽强地从她最软弱的地方闯进来……她正要答话,却听他继续说道:“……但是,有那么一次,我让童年的感觉在我身上复苏了。只有那么一次,我觉得我醒了,筋骨血脉,甚至每一个细胞,都醒了。我感觉我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张开,贪婪地呼吸着那直透心脾的空气;小鸟的啼啭轻易地止住了嗡嗡作响的耳鸣,被层层包裹的耳膜霍然洞开;涌动的潮声漫进昏沉沉的大脑,清走所有的污浊,烦恼消于无形;松软的细沙轻轻地摩挲我疲惫的脚心,麻木已久的神经瞬间复活;阳光如同万千温柔的丝线,轻轻地缠绕在我的身上……没有人,天地间只有我;没有事,脑子可以停止工作。我什么也不用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是什么地方?”欧阳漓突然打断他,急不可耐地问。 “岛。”季汉宇似乎还沉浸在梦幻一样的回忆中,“一个远离大陆的小岛。” “什么岛?在哪里?”她似乎有些喘息了。 “无名岛,在渤海与黄海交界的地方,离日本海很近,荒无人烟。由于离陆地很远,以前是隔离麻风病人的。后来麻风病能治疗了,那里就成了一个军队的驻地。中日关系正常后,部队撤离,就再没人住过。” “那……你怎么会去那里?”欧阳漓显然被深深吸引了。 “那一年,我利用休假,到那座岛附近的一个岛上去看一位朋友的哥哥。他有一艘渔船,机器坏了。我懂得一些机务,帮他修好后,一个人驾着船,到了那个岛上。” “住在了那个岛上?” “是啊,我太喜欢那个地方了,就停船在那里住了一个晚上,害得我朋友的哥哥报了警。可是,等他们的搜救船来到这个岛上时,已是第二天上午了,我正在岛上酣睡。” “你不怕?” “怕什么?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比人更可怕?再说,岛并不大,我只用两个小时就全部转遍了,没有危险。” “那,岛上怎么会没有人住?” “那样的荒岛很多啊,离陆地又远,补给不方便,没有人愿意去住。” 欧阳漓突然咬了咬嘴唇,终于像下了决心似的说: “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带你?”季汉宇觉得脑子里轰的响了一声,血液涌上脸膛。 他赶紧将脸扭向窗外。 窗外,月亮已不见踪影。一阵冷风卷过,几滴雨水洒进房间,迅速在木地板上形成梅花状的图案。 雨,下下来了。 6 阿漓: 现在是深夜。可能在你那里,正是晌午。我睡不着,起来给你写这封信。我希望这是遥远的古代,让我的心能够跟随马蹄声跳动,经过一路风尘,将沾着黄沙的信笺送到你温暖的手上,体会那种历尽千辛万苦才能寄托的思念;然而,我又希望这封邮件在鼠标点击后的一秒,就能跃入你的眼帘,能够让我们的思考同步进行——幸好,现代的通讯工具能够做到这一点。 我现在正在驶往大西洋的航程中。舱外一片黑沉,只有沉重的海浪声灌满耳鼓。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也许正如你习惯了每天让计算机屏幕的弧光刺激着眼球一样,忽视了它们对身体的侵害。 我必须告诉你一个事实,就是我对你的思念与日俱增。这思念就像一根橡皮筋,距离越远,绷得越紧。日子并不难熬,正是由于思念和牵挂让大脑有了工作的理由。想象,回忆,假设,都可以在思念的枝干上生根发芽,直至花叶葳蕤。如果对席而坐,免不了要回避尴尬的眼神——在这一点上,你,我,显然都不是“行家”;可是,在行驶的航船上,我可以放纵一些,大胆一些,可以闭上眼,在雾气蒸腾的海的上空,重新构画一个你,一幅可以用我的意志描摹的画像。这真是件美妙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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