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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她的睡意全消,紧张地侧耳听着,却又什么也没听到,这时夜色已经深沉,屋子里十分安静,四周静谧得只有偶尔远远传来路上车辆驶过的声音,她有引起疑惑自己大概是困于梦魇了,这样一想,她绷紧的身体松弛了一点,可是就在此时,又一声轻响准确无误地传来,她猛然坐起了身。

  她确定这不是错觉,声音就来自与她房间一墙之隔的父母主卧内,似乎有人推开了那边的窗子。

  她下了床,来不及找拖鞋,赤足踩着地板走出自己的卧室,只见父母卧室的门开着,里面透出了灯光。

  她一步步走过去,卧室窗子开着,夜风吹得内层窗纱飘拂不定,一个女人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

  任苒的手心早已满是冷汗,她说不清是恼怒还是恐惧,“季律师,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季方平回过头来,冷冷看着她,“这里是我丈夫的房子,身为妻子,我过来不是很正常吗?”

  任苒上一次见她,还是十八岁那年,一转眼几年里间过去了,季方平穿着套装窄裙,身材依旧保持着苗条,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曾经灵动而带着妩媚之态的细长丹凤眼略微有些向下耷拉,多少显出一点儿老态,她这样理直气壮的反诘,让任苒简直有哭笑不得的感觉。”我父亲大概不会给你钥匙,你这样不宣而至,不告而入,显然算不上正常,请你留下钥匙离开吧。“季方平根本没动,“你倒是比以前沉得住气,居然不说这房子今天已经被你父亲公证赠予给你,可以毫不停业地驱农我出去了。”

  “我没什么可跟你说的,请你现在马上离开。”

  “你父亲今天晚上说想跟我离婚,我刚跟他大吵了一架。”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知道。”

  “这不是你乐于看到的结果吗?吵完了,我就来这里了,其实,世晏不知道,我早配了这边的钥匙,过去几年,我经常过来。”

  任苒大吃一惊。

  “对,我经常过来,”季方平仿佛在欣赏她吃惊的表情,用一种更加轻快的语调重复道,“多半都是跟世晏发生不愉快以后。我得承认,这几年,这种不愉快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一向喜欢这所房子吗。隔一段里间,我还叫钟点工来打扫一下,每次过来,我会沏上一杯茶,坐在这里看看书,有时到这间卧室躺着休息。顺便说一下,你妈妈的藏书并不合我的口味。”她带着恶意地冷笑,“任小姐,你的表情奶奇怪,是不是觉得我亵渎了你这座神圣的房子?”

  任苒一下明白了厨房里的普洱茶是怎么回事,想到季方平在模大样的坐在这房子里喝茶,翻看她母亲的藏书,躺到这间主卧床上休息,她禁不住胃里一阵翻腾,需要努力才压下恶心感。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用问台下?本来这已经是理所当然属于我的生活,和我的男人住在这所房子里,抚养我们的孩子,做饭,看书,喝茶,种种花……”她哈哈一笑,然后森然说道:“可是全给你毁了,任小姐。”

  面对这个指责,任苒匪夷所思,“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当年你没用离家出走来要挟你父亲,就真的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摆出受害者的姿态消失了,我还没能结婚,就成了白雪公主的恶毒继母,背上了逼得你失踪的恶名,承受众人的冷眼跟指责。我的孩子没了,我一直爱的那个男人勉强娶了我。却拒绝让我住到这里来,现在他又根本不理会我的反对,把房子过户给你,甚至还提出要跟我离婚,你把我的生活弄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现在竟然一脸无辜地说跟你没关系,你不觉得可笑吗?”

  “如果你一定要把你生活中发生的事归咎于别人,那是你的自由,我不想再跟你争论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哪些责任该由谁承担。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再过来。”

  “又想逐客吗?”季方平嘴角挂着一个冷笑,根本不为所动,“你大概不知道,很多年前,我刚爱上你父亲,有一天我跟着他,看他下班回家。那是我第一次来这所房子,当然,我只是站在马路对面远远看看,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和你母亲,看到你们迎出来,我还真有点说法出来的感受,你们的生活看着实在太完美了,我却只能在一边悄悄仰慕那个男人。”

  任苒想到母亲和自己在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个女人那样窥伺,再度泛起了恶心的感觉。

  “我那么爱他,终于还是打动了他。”她慢悠悠地继续说,“先爱的那个人注定卑微,我等他等了八年之外,所有的青春都耗尽了,总算等到他娶了我,接近了我一度羡慕的生活,可我得到了什么?一个心不一焉的男人,一个还是不能靠近的房子。”

  “别对我来抱怨你的婚姻,季律师,我父亲如果没有给你想要的生活,那也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至于这所房子的归属,你应该比我更懂法律。”

  “你以为我只是觊觎这套房子吗?”季方平仰头大笑:“我做律师,收入不算低,区区一套房子,在我眼里算什么,我在意的只是,本来应该属于我的生活被破坏、被剥夺。”

  “我看大家都不用有这种受迫害妄想比较好。”

  季方平盯着她,“你比以前还要尖刻。我可不认为我是在妄想狂发作,我26岁那年认识任世晏,花了快十七年的时间爱他,最后得到的是什么?我得到的只是一个没有孩子、没有爱的婚姻,到现在,我已经43岁,连婚姻都快没了,这一切都是托你的福。”

  任苒的怒气终于升上来了,冷冷地看着她,“我母亲25岁时嫁给我父亲,三十六岁时知道丈夫出轨,三十八岁时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去世那年,是四十二岁。请问我要不要帮她问一问,她的生活是被谁毁掉的?”

  “够了,你又来了。”季方平愤怒地挥一下手,“你以为凭这一点,你就拥有了替天行道惩罚我的权利吗?”

  “我没那么狂妄,以为有资格惩罚谁,每个人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或迟或早而已。”

  “这话用业说你也挺合适嘛。请问祁家骏想和太太离婚,再跟你在一起,远走澳洲,结果横死在墨尔本,算不算你承担的某种后果?”

  任苒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我不得不说,你真的一直功于心计,很有手腕啊,勾搭得祁家骏对你死心塌地不说,祁家骢也似乎对你另眼相看。据说你在汉江市还交了一位新男友,他知道这些事后,大概不会甘心戴这么大顶绿帽子吧。”

  “你马上出去,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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