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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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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亦好去了五个多星期,当然,这个数字是发工资时苏亦好才知道的,她和陈明然都没有注意。在广西除了工作就是四处闲逛,更多的时候是待在酒店看从A市带来的书,或者拿着身份证去当地图书馆坐着。没有人担心她,出差太多,朋友们都司空见惯,连问候都少,父母也只是偶尔打电话来问问。她自理能力很强,身体也好,一般不会生病,也从来没听说过寂寞孤单什么的。苏亦好早就学会了一个人生活,一个人面对一切,她的朋友和家人也都适应了。在大家的眼里,苏亦好从来只有一个人,如果有伴,就是一个影子,这就是苏亦好的全部。 陈明然没有打过一次电话,因为确实没有事,没有涉及她的事,就没有打电话的必要。苏亦好和陈明然互相之间不仅仅没有想念过,就连想的次数都几乎不曾有。对于苏亦好来说,她的生活没有起任何的变化;对于陈明然来说,唯一的变化是屋里多了苏亦好的几样东西,但也仅仅是放着而已,不能让他有任何关于主人的联想。两个人就这样各过各的,婚姻对他们来说,似乎真的只是婚姻而已,效力仅仅在于民政局,如果你填个人信息时想要诚信的话。 这就是他们的新婚,零度。 CHAPTER 04单人照和双人照 陈明然和苏亦好是一代人。这一代人从小也跟着高喊了几声主义,记事时家里也贴过毛主席像,上学接受的是"五讲四美三热爱"、"四个现代化"、"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国策"教育,时事政治学的是"经济体制改革",是"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经济体制相结合",是"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其他分配方式为补充",上大学则赶上了双轨制。 一切都是双的,务虚和务实,狂热和理智,未来和现在,精神和物质。这个国家最近二三十年所经历的巨大变化由不断推陈出新的《宪法修正案》来体现。而这段时间正是他们的成长期,国家前进中的一切都给他们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有理想,也有务实,保守又摸索着前进,经济工作为重,但在强调经济的同时,内心里仍然留着一份理想的高傲。只是这高傲是暗暗地埋在心里,不常与人说。与前一代比,他们显然是缺少重量的,而与后一代比,他们显然又是缺少潇洒的。他们不太理想,也不完全现实。 陈明然是A市人。A市,这个大城市,他亲眼见到自己的家乡成了全国人民的家乡,人不断地往这里涌,外地人越来越多,本地人越来越宽容,原来户口为大家所设置的一切障碍似乎都变得越来越无关紧要了。随着人涌来的是钱,野地、小四合院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摩登的高楼大厦,一幢接一幢,天越来越窄,A市越来越大。小时候骑着自行车四处转悠,如今到哪儿似乎都要坐车或是地铁。桥修得越来越多,路却越来越堵,人们的脚步越来越匆匆,他这个土生土长的A市人也不得不努力拼搏才会有房子住,有车子开。 陈明然心里有感觉,但他不是爱用语言的人,一切自在他心里。他只想做得好,他要求自己做得好,他十分努力,曾经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为座右铭,但从来没想过要超过一切人。硕士毕业那年,他本已找到了一份外人看来还不错的工作,可心里有些冲动,觉得似乎这不是自己的理想,在joural上看到几篇paper,作者是一位荷兰教授,他发了个e-mail过去,居然得到了回应,于是他就去荷兰做了该教授的research assistant,三年后拿了博士文凭回国。 在欧洲的三年,他连留下来的念头都没有动过,他知道,这与他是家里的独子无关。他不想家,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中国人,他们是外国人,金发碧眼也不比黑头发黑眼睛更好看。A市与世界一流城市的差距不大,他虽然务实,却并不是特别的拜金或向往繁华。他回国也不是觉得有什么重任需要他来担当或有什么要他来拯救--这一代人的普遍思想--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回去,因为那里是他的家。他忘不了闲来无事去前海溜达的惬意,冬天,北风刮过湖面,咬着冰糖葫芦,跺着脚,三五个人高谈笑闹,太冷了就吃个炒肝儿或是抱个烤地瓜--这种生活,阿姆斯特丹、伦敦或纽约都不会有,虽然,在现在的A市,这些基本上也是回忆了。 他有机会就在全欧洲游荡,完全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他发现中国人的思维和外国人果然不同,我们是想着一亩地能产出多少粮食来能解决全国人民吃饭的问题,但荷兰人不是,牛奶和鲜花照样可以使他们生活得很好。他有时会笑,笑一不小心似乎就要被海水淹没的小荷兰,他的家乡不是,四季分明,春暖花会开,夏炎雨会下,秋高气会爽,冬冷雪会寒。许是他在国内基本完成了所有的教育阶段,他回国也并没有像有些海归那样觉得这也不适应、那也不爽。也许有不同,不同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只觉得和出去前不同了,或许是眼界不同了。 国内数一数二大学的本科和硕士、不是特别重点的海外博士,陈明然在外人眼里或许是受羡慕的,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和A市生活的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他觉得无非都是换饭吃的本领,他喜欢,所以他会读,似乎仅仅是为了个过程。当然,这个过程也给他带来了收益,即进入AK,虽然硕士毕业的那份工作与AK比并不逊色,而且,只与生活有关而与理想无关。 AK,世界五百强,他进入后也没有觉得自己因此而身价大增,有时他不愿和人说这些,因为外面的人会认为他们如何如何。他觉得身边的同事都是很普通的中国人,没有电视里、小说中或大家传说的那么小资,咖啡馆和西餐厅离他们也不是特别近,偶尔吃也就是吃了,只是饭的一种,没有那种特别的情调。大家只是忙,忙着工作,工作之外,多半时间还是会想工作,或者就是生活。 生活都是一样的,无论你是谁,是小学毕业还是博士出身,是从商还是从政,是个体户还是大老板。 对于爱情,陈明然的感觉也接近于此。他很少去想爱情,觉得很酸。他看不上下一代男生不是因为他们幼稚,而是因为他们看起来很娘娘腔,天天把"爱"挂在嘴边。他自认为很男人,就像他每次听到《士兵突击》里钢七连连歌里的那句"踏敌尸骨唱凯旋"时会热血沸腾一样。他不怀疑爱情,却也不知道爱情在哪儿。可能我们这个社会已经失去爱情的基石,和平安逸的年代,没有动乱、没有生离死别,怎么考验爱情?他不挑,也不愿凑合,一晃就这个年纪了。一个人过累了,该找个伴儿一起往下走,能够背靠背、肩并肩的伴儿,能够让他起床时看见笑脸、难受时看见心安的伴儿,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 眼下这个人,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她会是,只要两个人够坚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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