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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春节前装扮屋子是必不可少的,何况我们两个都欢天喜地、喜气洋洋,当然要把我们的安乐窝粉刷一新了。也许我生来就具备了一定的艺术天赋,洁白的墙壁上经过我杂乱无章地点缀几个小玩意,顿时产生了高雅的情调。就连院子里的花树,也配上了红花绿叶,给小院子带来了盎然春意。仔细品味着我的艺术成果,劲雄赏心悦目,仿佛从新认识了我。

  按我们家不成文的规定,春节前一天,我和劲雄都要到照相馆去照相,以表示对岁月留在我们身上的一种纪念,也是迎接新的一年的开始。以往都是我们俩各照一张,然后再和照一张。

  清早,我和劲雄都对着镜子用心打扮自己。我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衫,外套是一件多情的红上衣,下身配一条黑裙子。劲雄穿一套黑色暗格西装,咖啡色鸡心领毛衫,里面是我开学初给他买的衬衫,打一条砖红色暗花领带。我们对着镜子审视对方,顿时神情振奋。

  照相馆的老赵师傅见我们来了,忙迎了出来。他笑呵呵地说:“哎呦,我正在等着你们呢,我就知道你们一准来。听说你们俩谈恋爱了。太好了,真是天生的一对呀!今天是照订婚相吧?”

  订婚相?我和劲雄对望一下,忽然心领神会:“对,我们是来照订婚相的。还请赵师傅多费心。”劲雄抢先说,说完之后又用眼光征求我的意见,我向他微笑着点点头。

  赵师傅喜笑颜开,他冲着我说:“姑娘,你的满月相就是我照的。后来,你会走路了,每年的今天,都是这个小伙子,领着你一起到我这来,一晃都二十年了,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听赵师傅这么一讲,我顿时来了兴趣,我说:“赵师傅,您老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

  “记得清清楚楚。我还记得,大约在你四五岁那年,也是这一天,天气特别冷。你穿了一套新衣服,头上扎着漂亮的发带,你为了让路人看到你的衣服和发带,就是不让你妈妈给你带帽子。可是,出了家门,北风呼啸,你再也顾不上让路人看你了。小伙子把帽子和手套都给了你。为了走快一点,小伙子背着你跑了起来。就在一开我们这个大门的时候,脚下的冰一滑,你们两个都摔倒了。你的脑门磕在了门上,起了一个大包,小伙子的手被钉子划破了,直流血。你大哭起来,小伙子顾不上自己的手,急忙哄你,可越哄你,你哭的声音越大。后来我找来了药布把小伙子的手包好,他手上流下的血滴落在我的手指上,我没顾得上洗手就又安慰你,为你揉脑门上的包。谁知这一揉奇迹出现了,我带血的手指正好印在你脑门的包上,漂亮极了。这个稍微突出的红点,极像一朵美丽的小红花,点缀在你的脑门上,显得别具一格。你对着镜子,破涕为笑。”

  “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

  “回家看看,你哪个脑门上点着红点的照片吧!”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张照片,我还以为是我妈妈有意给我点的呢。”我思索了一会说。

  “要我说呀,你们两个的缘分啊,是前生注定的。当我听说你们俩在谈恋爱时,我真是从心眼里替你们高兴啊!”

  “谢谢您,赵师傅。”

  赵师傅给我们照了很多照片。一切亲近、爱怜、怀情都溶进了这些不同姿势的照片中。

  在回家的路上,劲雄说:

  “小晴,对赵师傅的提议,你高兴吗?你会不会觉得订婚这种习俗太土气?现在可不时兴这个了。”

  “不,恰恰相反,我非常感谢赵师傅。订婚的感觉非常好。这种古老的习俗,当你仔细品味它的时候,你会发现它的意义非常深刻。订婚对我们俩来讲,就意味着我们从此要遵守彼此对爱的承诺。有了婚约的约束,我觉得我们的爱情更安全、更可靠了。”

  劲雄一直面带笑容听我在讲,并且频频点头。

  订婚,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亲切的词语。它像一个器械一样把劲雄深深地固定在我的心里。我想我在他的心里也是同样的。从此以后,我的心里固定地装着另一个人,有了心灵的伙伴,我不会再有飘零之感,更不会孤独寂寞。我们俩会像两个相溶的物体一样,再也不分彼此。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另一半,生命中的另一半,爱情的另一半,牢固的爱情会抹掉我经历过的所有的不幸,会给我的未来添花织锦的。

  除夕之夜,爆竹声声辞旧迎新,我和劲雄相拥着站在祖先的灵位前,用心灵向他们汇报我们如痴如醉的爱情。现在我可以坦荡无愧地告慰干妈:我真的是您的儿媳了。您老人家在那边好好安息吧,我会一生铭记您的嘱托,用我全部的爱来爱您的儿子。我们现在订婚了,从此之后,我们就成为彼此的另一半,我们会一生相亲相爱、相辅相成。我们在一起很幸福很幸福。

  在这个特别的夜晚,我和劲雄相拥在一起,有一种情真意切的甜蜜感。我想,此时我们的父母一定会看见我们,听到我们心里的话,体会到我们的幸福。

  春节过后,第一个到我们家来拜年的是大伟。虽然春节的喜气还浓浓尚在,但从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到节日的喜庆气氛。看来,新年的生机并没有同化感染着他。我有些难以理解,在我的记忆力,大伟并非多愁善感之人。

  大伟点燃一只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了一串漂亮的烟圈,然后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无精打采地说:

  “唉,劲雄,又过了一年,我们又长了一岁,我们人生的历史又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

  “这还没到而立之年呢,你就老气横秋成这副样子,像话吗?”劲雄坐在他的旁边拍着他的肩膀说。

  “而立之年是没到,可我的心已未老先衰。劲雄,咱俩现在的处境不一样。看你现在多潇洒,和小晴谈着恋爱,无忧无虑,这个时期我经历过,是人的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好好珍惜吧。我现在就不一样了,三岁孩子的爸爸,三口只家的主人,责任重大呀。说实话,我不希望过年,我怕过年。过个年,除了长一岁之外,其它一切还是老样子,生活依然定在灰色的格调之中,实在没意思。”大伟在高谈阔论。

  我看不惯大伟那副悲观的样子,故意斗嘴说:“大伟哥,你说的也太可怕了,两个人相爱,难道就只有恋爱这段时间是美好的?结了婚爱情就跑得无影无踪,剩下的是整天唉声叹气过日子,连过年都不能让你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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