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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旧彬彬有礼,举止不俗,高直的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一边耳垂上点缀着一粒碎钻耳钉,亚麻白西装配白色领带,醒目得不可一世。他从她身前经过时,她本能地后退,有一刹那,她似乎感觉到一丝注视从她帽檐上滑过,似利剑扎在她胸口。她屏息,直到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才讪讪抬头,哑然嘲笑的自己无能和失措。此时她才猛然间清醒,自己竟连一张照片也没拍下。她懊恼地拍脑门,杨茗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怎样怎样?拍到了吗?刚才的会议延时,害我急急忙忙打车赶过来。他就是厉景笙,刚在国外拿了一个新锐导演奖,现在倍儿火!你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他,所以没拍照?"

  弦歌一耸肩,默认杨茗为她设想的理由。

  "神啊,你不是吧?……算了算了,我们进去,一会儿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啪啪拍照就行!"

  弦歌顺从应声,一只胳膊被杨茗扣着,死命拽着走。她脚下虚软,这双腿似乎不是她的,每走一步都如地陷般松软。眼前仿佛有一条狭长的黑暗长廊,极远处的白亮光点越来越近,是那粒钻石耳钉在黑暗中折射无数切面的迷光。他冲她张开臂膀,一声"弦歌"就像如来佛的五指山,将她压在山脚,备受劫难。

  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在她眼前消失,清醒时只有刺鼻的消毒药水,笼罩在她周围。

  "她醒了!"杨茗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响,"弦歌,你吓死我了!"

  这里是……医院?

  弦歌恍惚回过神:"我怎么了?"

  "低血糖,直接晕在大厅了,"杨茗气鼓鼓地弹她额头,"你不是一个人在英国生活了好几年吗?就这么照顾自己?"

  "你在这里,谁去记者会?老总该骂了……"弦歌挣扎着下床,被杨茗伸手按住,凑近她耳旁低语,"老总不敢骂,你看谁在这儿?"她挤眉弄眼地笑,弦歌莫名其妙,一转脸,正见岑缓羽双手抱臂,倚在门边,斜扬的眉角隐隐含笑。

  看见她错愕的表情,他忍不住出言挤对:"叶弦歌,你真行,就算舍不得我,也别玩晕倒这招啊,害我都快到机场了,又匆匆赶回来。"

  杨茗知情识趣地离开,留下病房内岑缓羽和叶弦歌四目相对。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要飞去日本吗?"弦歌垫高枕头,靠在床头望他。除了她自己,这世上只有岑缓羽最明白在她身上曾发生的一切。她想着,摇摇头,算是回答:"不是因为看见他才这样,都怪你昨晚拉我去喝酒,早上又没吃早餐,才会这样……"

  "又推到我头上,我很无辜啊,"岑缓羽佯装头疼地抚额, "弦歌,你放心,我会负责的……"他拉着弦歌的手,一本正经地许诺。

  "谁要你负责?!"弦歌一头黑线,甩开他的手,麻利地翻身下床,眼都不眨一下便自作主张拔去手背上的输液针,"你说好要请我吃饭的,走吧,我现在饿了。"

  岑缓羽插着裤兜,无奈地摇头叹气:"哪个主编请来的员工,连工作都不顾,你现在该去记者会现场,当着一众同行的面,拿出当年铁齿铜牙的辩论口才,堵得那个家伙说不出话才好!"

  "少废话。"

  ***** *****

  车窗外的风景熟悉而又陌生,像走马灯一样飞掠而过,留下拉长变形的点点余影。车内回响着抑扬顿挫的曲调,Jesse·McCartney哼着不羁的R&B调子唱《Leavin'》。

  "Why don't you tell him that I'm leaving' never looking back again,you found somebody who does it better than he can."

  岑缓羽饶有兴趣地翘起食指在方向盘上击打,随着音乐的节奏无声哼唱。这首歌倒像是为弦歌准备的,惹得她频频敛回看向窗外的视线,侧头瞥他。

  "迈巴赫上不是该听些小夜曲、协奏曲才够格调吗?"听得厌了,弦歌终于开口反问。

  "怎么,不喜欢?"他睨她一眼,索性放开调子哼着曲子,怡然自得,"听听歌好,省得你烦。"

  弦歌哑口无言,狠狠瞪他一眼,不甘地揶揄:"你越来越像楚留香,还是美国楚留香。"

  岑缓羽哈哈大笑,食指勾在她下巴上,丹凤眼上挑,刻意染上些许轻薄:"那你是哪位红颜知己?红袖?蓉蓉?"

  弦歌翻了个白眼,重新看向窗外。缓羽说得不错,听歌好,至少和他在一块儿胡闹,很多烦心的事都能暂时忘却。柏油马路两旁法国梧桐树冠重重叠叠,细碎的光影在枝叶间渗落,烫金似的铺在地上。车窗玻璃映着她的侧脸,与窗外郁绿的梧桐叠合在一起,每一寸表情都是冷寂的漠然,再也找不到当年走在这条梧桐路上时的神采飞扬和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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