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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眉如秋水……

  瞬间,关博然的脑中突然浮现这几个字。眼前穿着鹅黄色春衫的女孩子宛若国画中的古典美人,看着她,再浮躁的心也会慢慢沉静下来,就连眼前的暮色和晚风也闲适起来。

  戴浅浅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海风吹起她鹅黄色的丝裙,有几缕碎发拂在脸上。她笑着道别,一抹纤美的身影映在关博然车子的后视镜中,恬静得不真实,让他的心莫名柔软。

  难道失恋可以让人懦弱?关博然暗自嘲笑自己,手中的方向盘却毫不犹豫地一转,黑色的BUICK绝尘而去。

  看车子在深沉的暮色下走远,戴浅浅这才转身向家门前走去。路灯亮起来,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高跟鞋踏在青砖上,发出轻而寂寥的声音。

  从小学到现在,多少年来她都这样一个人回家。

  小时候,家对她来说是个只有外公和小陈阿姨的地方。外公年纪大了,天天只能在院子里晒太阳。小陈阿姨那时候还年轻,刚刚二十岁,不太喜欢说话,是外公的保姆,从东北农村来。

  戴浅浅很少见到妈妈。外公说妈妈病了,需要自己一个人住。每隔一个月左右,小陈阿姨或者外公会带戴浅浅去看妈妈。那些穿白大衣的叔叔、阿姨带她走过长长的白色走廊,却不让她靠近妈妈。

  "她最近好多了,就是晚上一直在唱歌。"一个戴眼镜的叔叔说。

  戴浅浅抱着自己心爱的熊猫玩具,看着铁栅栏里的女人,条纹病号服被她撕破了,头发披散着,大大的眼睛似乎在看戴浅浅,又似乎在看着别处。每当这时,戴浅浅心里就很害怕。

  红白两色的蔷薇爬满了栅栏,空气中有属于夏季的海水味道。这样的季节实在不适合怀念。戴浅浅轻轻叹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向大门走去。可没走几步,却发现不知何时一辆兰博基尼极嚣张地停在了家门前。路灯下,黑色的车体光可鉴人。

  又是谁的车子停错了地方?戴浅浅想。

  这座部队大院是20世纪70年代建成的,道路狭窄,房子是日式的,每幢都十分相像,经常有人将车子错停在别人家门前。

  "浅浅?是浅浅吗?"蔷薇花的后面走出一个中年妇女,皮肤略黑,边走边解着身上的围裙。

  "陈姨。"戴浅浅走过去,迎面而来的正是照顾她和外公的小陈阿姨。只是时光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她苗条的身材在生育了两个孩子后也渐渐臃肿起来,只有在那双温和的眼睛里还能看到一点儿年轻时的影子。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爸爸已经来了,等了你半天。"陈姨一边说一边接过戴浅浅手里的东西。

  "知道了。"戴浅浅微微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说。

  戴浅浅的父亲戴东南在D市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纵横地产业和能源业。20世纪90年代初,当地产业刚刚兴起的时候,他毅然从公务员队伍中辞职,凭着自己敏锐的眼光做起了房地产生意。利用岳父的身份和人脉,戴东南在D市,甚至全省,很快地发展起来,大有呼风唤雨之势。

  可是,随着他的事业越来越成功,他的家庭却渐渐走向了分崩离析的道路。

  戴浅浅记得自己六七岁的时候,父亲就渐渐开始不回家,不久之后妈妈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童年对她来说,是吃饭时只有她、外公和陈姨的餐桌,以及客厅里那架她永远也弹不好的星海牌钢琴。

  父亲的离家和母亲的重病让戴浅浅自小便比其他孩子孤僻,不喜欢说话,也没有要好的小朋友,只有一个小男孩儿会常常来找她玩。可是后来,他却变成了她近二十年来一直摆脱不掉的梦魇。

  自从前年外公去世,至今戴浅浅一直与陈阿姨住在这栋楼里。父亲只是偶尔才会回来一次,然后便匆匆离开。

  戴浅浅知道他在外面是有家的,虽然没有公开,也没有合法的身份,可是那个代替了母亲在父亲身边的女人她却是见过的。

  "浅浅……"陈姨欲言又止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来,像是在担心什么,她的声音有些低,"你爸爸……今天又带了一个人回来,也在客厅里。"

  "哦,是谁?"戴浅浅走上台阶,准备伸手去开门。

  可是没等她用力,陈姨却在后面拉住了她,急急地说:"是尹泽,尹泽回来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扼住了戴浅浅的喉咙,让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当这个从她生命中消失了六年的名字突然出现时,那种久违的恐惧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了。

  "你没事吧?浅浅?"陈姨担心地问。

  戴浅浅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理智又将她拉了回来,心里不禁嘲笑起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童年时欺负她的人罢了,已经过了十年,难道自己还要像个傻瓜一样看到他便条件反射地害怕?何况现在的自己已不同以往,他用来要挟自己的筹码已经没有了,自己再也不需要害怕他了。

  说起戴浅浅和尹泽的关系,还要从父母一辈谈起。尹泽的母亲林璇与戴浅浅的母亲是自幼一起长大的玩伴,又一起进了部队的文工团。戴浅浅的母亲郑若非歌唱得甜,而林璇却是舞跳得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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