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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李璐镇静地说:我也不知道,那天听见有人敲门,开门后就看见门上插着这个请柬,没见人。你也别多疑,现在的公司神通得很,哪个部门的电话打114一问就知道了,你单位你住址还能保住密?我看了一下这家公司的简介,好像是本城一家大房地产公司,很有实力,你分管城建,不认识几家大公司的老总怎么行啊?

  孙鹏跃忽然气了说:我早跟你说过不要参政,你怎么总改不了这毛病啊?你没见媒体反复讲嘛,一个中饱私囊的贪官身后,常有一个欲壑难填的“贪内助”,联袂演出的是一幕老公掌权老婆收钱的家庭腐败剧。我已经被你在感情上拉下水了,不想在事业上再陷入你设定的圈套。

  李璐一惊,继而争辩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如果说我参政那也是为你着想,如今的官场早已不是什么清洁之地了,有多少人是靠实干上去的,你手里不掌握几个像样的老总,到时候市委换班子,谁帮你呀?

  我不需要谁的帮助,干到哪里算哪里,干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孙鹏跃仍然带着气说。

  李璐看了孙鹏跃一眼,打定主意要把话说下去,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说话,便继续说:到时候你就不这样想了,人家都上去了,你上不去,心里会万分窝囊,不是自己不能干,而是工作未做到位。见孙鹏跃不吭声,李璐说话的胆子更大了,进一步说:要不你就接受这家公司的邀请,单纯地去看看,探探虚实,看他们究竟请你干什么?

  孙鹏跃瞥了一眼李璐,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李璐从孙鹏跃的眼神判断,此事还有希望,她娇嗲地再次扑入孙鹏跃的怀中。

  B

  我陪李曼姝在东北的乡间行走了数日,我们无话不谈,彼此敞开了心扉,李曼姝始终穿着旗袍,乡间未经修缮的小路凹凸不平,偶尔她会被绊个趔趄,我就建议她换别的服装,李曼姝不高兴地说:旗袍是我们祖上的服装,现在也算是国服了,我回到老家不穿它,到了韩国就更没有机会穿了。旗袍是女人的所有服装中最让我难舍的款式,可惜我这一生真正穿旗袍的时间并不多,有愧于先祖啊!

  李曼姝站在风中,风吹起了她鬓边发白的头发,她那张迎着风的沧桑脸孔让人联想起人间无尽的苦难,仅二战期间八角楼慰安馆的苦难就足以摧毁李曼姝作为女人的全部尊严。

  我很能理解李曼姝现在的心情,特别是身在异国他乡,心中又埋藏了那么多无法言说的悲苦,在陪她行走的这几天里,我的情绪经常被她回忆中的伤感所传染,不知默默陪她流了多少眼泪。

  李曼姝在风中站了一会儿,我担心她着凉,将自己的披肩给她披上。

  尽管年愈八旬,李曼姝身上仍然弥漫着女性的烟尘,稍作装扮便显出风韵,可见风华正茂的当年,她是一个多么可人的女性,只可惜大好的年华竟被日军关进了八角楼慰安馆,玉体成了禽兽发泄欲望的工具。

  我将李曼姝被风吹起的旗袍扯平,她有所发现地说:在韩国和日本,每个女人都备有一身国服,韩国的高丽装,日本的和服,每逢节假日都要拿出来穿一穿。旗袍是中国女性的国服,但我回到中国却很少看到中国的女性穿旗袍,中老年妇女多一些,年轻人几乎就不知道旗袍象征和代表着什么,陪我观光的那位黄小姐曾经跟我说旗袍给人一种腐朽之气,我当时不好说什么,心里却不愉快了半晌。一个国家的希望在年轻人身上,如果年轻人连自己的国服都鄙视,他们能肩负国家的什么责任呢?

  我知道李曼姝说的黄小姐就是那个黄导游,她在李曼姝指认八角楼的问题上还是有所奉献的,是她偷偷扣了李曼姝的手包,才使李曼姝不得已在这座城市留了下来,然后按着我的设计进入了指认八角楼的圈套。自从李曼姝接触了我,黄小姐就在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想不到李曼姝还记得她,并对她的穿着议论不休。我真钦佩她的记忆力,并对她的评价未置可否,毕竟时光进入了二十一世纪,世界经济一体化的今天,年轻人在穿着上的审美更喜欢标新立异的酷而不是有什么政治意义的古典旗袍。

  见我久不回应,李曼姝感叹道:我这一生最没穿够的衣服就是旗袍啊!当年在八角楼,为了穿旗袍我被吉野毒打,被日军戏弄,当时日本女人荷美对八角楼的慰安妇有个规定,接客时间胸以下部位一律裸露。可我穿上旗袍以后,跟荷美的要求恰好相反,于是我成了八角楼的众矢之的,我的旗袍被撕碎了一件又一件,最终我仍是穿着旗袍被日军蹂躏,我要让我的耻辱记录在旗袍上,让我的血洒在旗袍上。记得我怀孕以后,特别是肚子凸鼓以后,就再也不能穿旗袍了。李曼姝停住话,脸上流露出莫名的伤感,往事又把她拉回到痛苦的回忆之中,她脸上默默奔涌的泪珠被风吹得粉碎。

  ……

  叶玉儿的肚子渐渐鼓起来了,但她不敢声张,在慰安馆怀孕的女人是要被处置的,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有一个叫星星的慰安妇,怀孕八个月都没被发现,她想了一个绝招,每逢接受慰安的任务时,就让日军在她的后边发泄,最后她把孩子偷偷生在了厕所里。八角楼发现了一个死婴,吉野立刻将荷美训了一顿,荷美挨个房间查找,居然没有在星星的身上发现任何迹象,于是阴毒的荷美将所有的慰安妇都招集到广场上,让她们脱光了衣服,在冬天的凛凛寒风中围着八角楼不停地奔跑,谁第一个停下来谁就是产妇,跑啊跑啊,天都快亮了,却没有一个慰安妇停下来,她们知道停顿就是死亡。后来,终于有一个人倒下去了,那就是星星,产后虚弱的星星哪里受得住这非人的折磨,她死在了八角楼冰冷的广场上。荷美得意地咬着牙齿说:在八角楼谁敢跟我们日本人玩心计,这就是下场。……

  此事虽然过去已经很长时间了,但仍如同一个阴影罩在叶玉儿的心上,现在当她身临其境的时候,这个阴影越发地大了起来。

  佐佐木随部队到中缅边境去了,叶玉儿每天处在一种惊慌的状态,她的肉体机械地重复着跟日军的肢体动作,开始还能应付,随着日子的一天又一天推进,当她的肚子大得再也无法被旗袍绢秀的腰身遮掩时,叶玉儿知道自己的噩运到来了。

  这天,荷美喊八角楼里的女人去体检,慰安妇们都集中在八角楼的中心广场上,日军怕性病传染,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八角楼的慰安妇们检查身体,体检很严格,几乎一个不漏,诊室就设在门口一个简陋的屋子里,一个日军男医生例行公事地检查每一个慰安妇的下体,要是他对哪个慰安妇有意,他就会在检查的时候奸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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