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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魏海东的话音未落,海东爸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放屁!孩子的事是大事儿,怎么能无所谓呢?天天是我们魏家的孙子,魏家全部的希望都在他身上呢。我告诉你,你们离婚不离婚我不管,孩子必须留下!”海东妈一听到孩子、房子都归陈晓荷,也忍不住看着上她说:“晓荷,咱儿俩打交道十几年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好孩子,虽然海东犯了错,但既然离婚,这个家所有的东西都是两个人的,哪儿有这样的分法?”

  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们结婚的时候这样,离婚的时候也是这样。陈晓荷耐着性子和两位老人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房产就落在了天天的名上,所以这房子是不属于我和海东两个人的,是属于孩子的。所以谁抚养孩子,谁就住在这套房子里。至于天天的抚养权,虽然法律规定父亲和母亲都可以抚养,但是天天从小和我生活的时间比较长,我比较熟悉他的性格,也能更好地辅导他学习。海东随时可以来探望。就像他说的,血缘是改变不了的,这不是很好吗?”“你说得轻巧,离婚后你带着天天在这套房子里住,我们海东怎么办呢?辛苦了十几年,就这样净身出户了?再说你现在还年轻,将来还会再结婚的吧?那我们天天岂不是要叫别人爸爸?这绝对不可能!”在利益面前,海东妈第一个提出了反对。陈晓荷继续耐心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虽然我和海东过不下去了,但孩子是无辜的,尽量不要让离婚的事情伤害到孩子。所以我和海东商量出这样的结果,你们作为孩子的爷爷奶奶,也要站在孩子的立场上考虑事情。”

  海东爸盯着离婚协议书看了半天,猛不丁地对陈晓荷说:“那同样的事情反过来的话,如果天天归海东抚养,房子也就归海东住?”陈晓荷没想到海东爸会这样问,也只好点点头。海东爸见状,松了一口气,放下离婚协议书说:“晓荷,我知道你嫁给海东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尤其是海东出了车祸,你做的事情让我和你妈都很感激。两个人过日子,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的,但也不能遇到事情就想离婚,毕竟你们还有孩子。你看海东现在也是挺后悔的,也想改过自新好好过下去,离婚这件事情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海东爸一字一顿,郑重其事,让陈晓荷的心更加沉重。她还是没有想过改变离婚的决定,毕竟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但是她和魏海东之间的信任和信心已经不在,在一片废墟上重新建立婚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她也越不过心里的坎儿,总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纯洁,无法面对魏海东。

  此时,面对海东爸殷切的询问,陈晓荷只好狠狠心,婉转地说:“我已经考虑好了,也和海东商量过了,所以我们才签了这份离婚协议书。我很感谢您和妈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二老什么时候想看天天,随时可以过来,天天放假的时候也可以接回去住一段时间……”“既然这样,你也别说那么多了,咱们还是先说说这份离婚协议书的事情吧。”陈晓荷的话还没说完,海东爸就抬手打断了。陈晓荷停住,不解地看着海东爸。魏海东也惊愕地抬起头看着父亲。海东爸抓着手里的那份离婚协议书,激动地说:“我刚才说过,你们能不离婚最好,都是当父母的人了,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非要离婚?当然,你们一定要离婚我也没办法,现在法律都讲究婚姻自由,但是离婚可以,天天必须要留在魏家。”陈晓荷一听这话就急了,“爸,您不能这样。天天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我从那么一点点儿的小婴儿抚养到这么大的,离开孩子我根本就没法活,谁也不可能把我们分开。”“孩子,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无法接受自己的孙子到别人家去。如果你把他带走,我就是死,也闭不上眼睛。”海东爸说到这儿泪如雨下。海东妈见状,也哭着说:“晓荷,你既然打定主意和海东离婚,就行行好把天天留给我们吧。如果你把天天带走了,我和你爸活着也没有意思了……”“爸,妈,你们不要这样。即使我和海东离婚了,天天还是你们的孙子,你们想看他,随时都可以来……”陈晓荷无力地说。海东妈一听这话立刻说:“那我们是天天的亲爷爷、奶奶,亲爸爸,你怎么就不肯答应把他留下来呢?”

  陈晓荷快要崩溃了,从昨天到现在,她没有吃饭,没有睡觉,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面对海东爸妈的询问,她只好坚决地说:“爸,妈,这个问题我们不要再争论了,我和海东签订的这份离婚协议已经产生了法律效应,所以天天必须归我。”海东爸一听这话,立刻跑到卧室门口,直挺挺地站在那儿说:“天天是我们魏家的孙子,谁也不能把他带走,除非我死!”海东妈见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魏海东,“海东,你倒是说句话呀!你怎么能不声不响地就把那个什么协议给签了呢,这不是要你爸的命吗?”海东妈一说这话,陈晓荷的目光也转向了魏海东,她想着他既然签了合同,就应该阻止父母再闹下去。

  魏海东站在那里,他没有想到自己活到三十多岁,不但没有让父母跟着自己享过一天福,还让白发苍苍的老人声泪俱下地去哀求别人。此时此刻,如果地上有一道缝儿,他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可是地上没有缝儿,眼前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只能面对。魏海东当时签那份离婚协议书,是在陈晓荷强大的心理攻势下完成的,所以签完他也后悔了。就那样将自己的老婆孩子让给另外一个男人 ,这可能会是他一辈子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所以当父母开始和陈晓荷理论时,魏海东的心里虽然难受,但还是升起了一丝希望。

  如今,父母泪眼婆娑的,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所以恳切地看着陈晓荷说:“晓荷,我父母年纪大了,你也知道他们对天天的感情,能不能请你把天天留下来,我们保证天天受到最好的照顾和辅导,你也可以随时来探视。”魏海东的态度把陈晓荷激怒了,她讥讽地说:“魏海东,要知道这协议书上的名字是你亲手签的,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你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呢?”陈晓荷的话让魏海东面红耳赤。海东爸见状,急忙帮腔说:“话不能这样说,买东西还有个反悔的时候呢,何况是关于孩子的事情。我自己的孩子我了解,你就是仗着海东做过对不起你的事,给他施加压力,让他顺着你。但是别的事情可以依着你,孩子的事情绝对不行。”

  事情一下子陷入僵局。陈晓荷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夫离子散、亲人反目。她想起自己一直兢兢业业地工作、生活,只想一家人能够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命运却一次次把她推向风口浪尖,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命运要这样惩罚她。

  客厅里,四个人就那样站着。陈晓荷感到从没有过的无助和疲倦,这时候,她好想有个肩膀可以靠一靠,有个人能给她一点儿力量,可是周围只有复杂的目光。她看了魏海东一眼,魏海东却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陈晓荷觉得自己要崩溃了,想大喊大叫、大哭大闹,却找不到发泄口。就在这时,天天醒了,光着脚丫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陈晓荷,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抱怨,“妈妈,你昨天晚上怎么回来那么晚啊?我等你等到都睡着了。”陈晓荷看着天天,想着目前的局势,如果她坚持离婚,就有可能再也无法每天陪着他吃饭、睡觉、嬉戏,会错过他无数个成长的瞬间,天天也会因为她的离开而恨她,埋怨她,疏远她,那种感觉会像生产时的剥离一样让人痛不欲生。陈晓荷感觉自己站在万丈悬崖边,往前一步、退后一步都是无底的深渊。太多的委屈、痛苦、矛盾、绝望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她感觉无法呼吸,无法思维,只是机械地抱住天天,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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