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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我一直是一个不负责任、胡搅蛮缠的人？”林菲听到魏海东的话，敏感地问。“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换作我也未必能像你做得那么好。”魏海东急忙辩解。林菲见状，笑笑说：“好了，你是不是那个意思都不重要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林菲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来推给魏海东，“对了，今天叫你来，还有一件事儿。就是上次借了你的一万块钱，本来打算卖了房子就还给你的，结果房子卖了，我怕妈妈出意外，所以一直没有给你。现在要出院了，用钱的地方少了很多，还给你，谢谢你的雪中送炭啊。”魏海东看着林菲柔弱的样子，豪气顿生，他把钱推回到林菲面前：“林菲，算了吧，你妈妈的身体不好，你把这钱拿回去，以备不时之需。我别的地方没帮上什么忙，这点儿钱就当我对阿姨的一点儿心意。”林菲很感动，但还是客气地说：“不用了，妈妈现在需要花钱的地方不多，我会想办法的。你还是收起来吧，不然我会不安的。”林菲的话让魏海东的心里一阵感慨。他不是大款，而林菲以前跟着他，也确实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由此可见，林菲是真的看上了他这个人，而不是出于其他目的。他想起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时光，想起林菲如今一个人面对的压力，站起身来把那些钱一股脑儿地塞进林菲的包里。林菲看着魏海东的举动没有说话，只是眼圈儿发红地看着他。而魏海东看着林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感。四目相对，都有些伤感。

　　这个时候，菜陆续上来。林菲掩饰地招呼他吃东西，魏海东才回过神儿来，发现每一样菜都是他爱吃的。他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林菲还记得这些，于是拿起筷子动情地说：“我说咱们简单吃点儿就行了，点那么多菜干什么？”林菲不说话，拿起酒瓶往杯里倒啤酒，倒满一杯放在魏海东面前，又倒满一杯给自己，举起杯来说：“海东，我本来是不打算喝酒的，但是咱们今天分开，再见面就不知什么时候了。也许就此一别，再也见不到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还是陪你喝一杯吧。”魏海东有点儿伤感，举起杯子小心翼翼地说：“说这些干什么？世界很大也很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碰到了。不管怎么样，希望你今后的人生能一帆风顺。”“谢谢。”林菲说着和魏海东碰了碰杯子，一饮而尽。魏海东见状，也只好干了杯中酒。可是林菲马上又把他的杯子拿过去满上，然后又给自己倒满，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他只好说：“林菲，你一会儿还要坐车，少喝点儿吧。”林菲一边倒酒一边摇摇头说：“没事儿，我的酒量我知道，保证不会耽误事儿的。”魏海东也只好再次举起杯。

　　林菲看着魏海东的眼睛，真诚地说：“海东，这第二杯，我敬你。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声对不起的，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出车祸，不会经历那么多磨难。但是不管怎么样，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所付出的感情都是真的，青春无悔。对于给你造成的伤害，我这辈子无法弥补了，如果有来生，再让我弥补吧。”林菲说完，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快。她的话让魏海东心中一震。自从去年分手后，他和林菲再没有提起过感情的问题，虽然那段感情让他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但是不能否认，那段时间他体验了久违的激情，感受到了人到中年的绚烂。虽然那种绚烂犹如饮鸩止渴。如今面对林菲，魏海东感觉自己的感情和理智分离开来，仿佛变成了对立的两个人。理智告诉他，他和她已经彻底结束，自己只是出于道义帮助她，再也不能做出对不起陈晓荷的事情。但是感情在抗议，她是他生命中的女人，虽然那段感情是可耻的，上不了台面儿的，但他做不到在心里全部抹杀掉。原来任何感情都是有根的，在彼此见不到的时候一片荒芜，但是一见面，那种感情立刻破土而出，让人欲罢不能。怪不得电视上、小说里都把婚外情比作毒药，一旦沾上就很难放下。但是想归想，魏海东告诉自己，陈晓荷为自己付出那么多，自己再也不能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了。人活着，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魏海东想到这里，端起酒杯，正要对林菲说点儿什么，餐桌旁边的门被推开，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怔在那儿。他看到陈晓荷走了进来。

　　婚姻底线

　　其实，陈晓荷坐在苏逸轩的车里往家常菜馆驶去的时候，心情是愉悦的。她和魏海东的关系趋于稳定，和公公婆婆的相处也慢慢融洽，而天天上学的事情办妥了，欠苏逸轩的人情也总算有了一定的表示，虽然她偶尔想起魏海东和林菲的事情会如鲠在喉，但生活在一步步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作为一个女人，能够得到公婆的认可、丈夫的尊重，能够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和好的学习环境，陈晓荷觉得自己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应该知足了。

　　陈晓荷和苏逸轩很快就到了家常菜馆，因为门口没有停车位，苏逸轩要去附近的停车场停车。陈晓荷看到快到上班时间，提议先到餐馆点菜，这样等苏逸轩停好车就可以吃上饭了。苏逸轩对陈晓荷的提议欣然同意，于是停下车，让她在餐馆门口下车，自己开车往停车场驶去。

　　陈晓荷转身走进菜馆，在推开餐馆门的那一刻，她的脸色是红润的，脚步是轻盈的。她甚至想着要尽快把她的好心情告诉魏海东，然后两个人借着这个理由出去浪漫一下，说不定可以找回久违的感觉。想到这儿，陈晓荷的脸一红。因为自从她和魏海东恢复关系以后，夫妻生活成了他们表达感情的最亲密的方式。虽然她对他的身体既排斥又渴望，但那种矛盾的感觉居然有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力量，所以她想起魏海东就脸红心跳。

　　可是，等她走进菜馆，眼睛适应了从强烈的阳光下转移到阴暗的室内光线之后，她一眼就看到魏海东擎着酒杯坐在那里。他的对面，坐着的居然是她最深恶痛绝的林菲。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残酷的事情呢？陈晓荷记得以前在书上看过古代的一种酷刑，就是把犯人打得遍体鳞伤，然后等伤口愈合的时候再把伤口撕开。如今，陈晓荷感觉她心里刚刚愈合的伤口被狠狠地撕开了，同时伴随的还有深深的挫败感。这一打击非同小可。一直以来，她以为魏海东只是一时迷失，其实内心里是和她一样珍惜这个家庭的。所以她吞下所有的委屈，用实际行动去包容他，用真情唤醒他。她所做的一切，连自己都被感动，如今却发现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陈晓荷想起许茹芸的《独角戏》，她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一直把自己蒙在鼓里，自编自导一出苦情戏，全然没有发觉自己早已成为别人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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