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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生活就像波涛,有时起有时落,相比前一段时间的焦头烂额,苏逸轩感觉目前的生活平静了很多。最近,母亲的病情稳定了一些,只是这种老年病向来都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恢复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他只能劝自己想开。而且高薪聘请的护工还算尽心尽力,让他放心不少。女儿方面,他通过中介找了一个女大学生来给她补习功课,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也好了一些。生活就是这样,一个问题连着一个问题出现,也只能一个一个去解决,怨天尤人是没用的。

  苏逸轩漫无边际地想着,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急忙起身拿过电话,居然是陈晓荷的号码。他感觉很奇怪,陈晓荷有很长时间没有与他主动联系了。他带着好奇心接通电话,在陈晓荷磕磕绊绊的讲述中,他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说实话,如果换了别人,他是不会帮忙的,因为事件的特殊,也因为他的身份。他单身好几年了,很多媒体记者千方百计地打听他和异性的交往情况,希望找到蛛丝马迹独家爆料。他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的桃色新闻出头,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再说那个韩冰,如果和人家的老公没什么,人家会打上门吗?满大街的女人怎么没去打别人?真是莫名其妙!

  但是因为事关韩冰公司的存亡,陈晓荷在电话里说得很恳切,苏逸轩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陈晓荷是不会找他的,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联系一下看看。

  挂了陈晓荷的电话,苏逸轩想了一下,拿起手机给新闻管理局的朋友打电话。这个朋友是多年的私人关系,以前也帮公司平息过一些负面新闻,两人的关系属于很少碰面,但有什么事情都能为对方两肋插刀那种。只是越好的关系,在如今的社会越像面临绝版的东西一样,不舍得多用。韩冰这件事情,苏逸轩实在不方便出面才找他。

  电话接通,苏逸轩急忙自报家门,"老路吧?我是苏逸轩。"

  "哦,是老苏啊,这阵子忙什么呢?连个面都不露。"对方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寒暄之后,苏逸轩转入正题,装作随意地把韩冰的事情说了。对方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小菜一碟,没问题,我马上打电话给你搞定。只是老兄你从来不会为女人出头的,这次是怎么了?我说条件差不多就赶紧找个女人成家得了,我们还等着喝喜酒呢。再说你这样的钻石王老五单着,让多少女人睡不着觉啊。"

  "行了,老路,怎么连你都拿我开玩笑啊!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真的是一个普通朋友的事情,而且这种事情不好和别人说。谢谢你帮忙,我赶紧通知她一声,改天有空咱哥儿俩喝一盅去。"苏逸轩客气两句收了线,这种求人办事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挂了朋友的电话,苏逸轩又给陈晓荷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事情已经办好了。陈晓荷在电话里十分感激,并提出改天请他吃饭。这让他感觉闷闷不乐,好像他帮忙就是为了一顿饭似的。但反过来想一想也能理解,站在陈晓荷的角度,她能说什么呢?

  这边苏逸轩闷闷不乐,那边陈晓荷却高兴坏了,她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地解决了。此时她一边给韩冰往脸上涂药水,一边说:"好了,韩冰,事情解决了。你就别想太多了,放松心情养好身体。至于那个白杨,不管他以后离不离婚,这种没有担当的男人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好了,千万别再和他有任何联系!"

  韩冰闭着眼睛忍受着涂药水的疼痛,对陈晓荷的唠叨一声不吭,直到涂完了,才面无表情地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理他的。如果一个人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那肯定是白痴!"韩冰说着拉起皮包,拿出一摞现金,"晓荷,我真的很感谢你今天能来帮我。咱们之间就不说那么多了,这些钱你拿着,不管你请苏逸轩也好,给他送东西也好,总之帮我把这个人情还了。"

  陈晓荷看着韩冰手里那一摞现金,急忙推脱说:"韩冰,苏逸轩帮这忙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你这样做就见外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改天一起吃顿饭。这钱我是不会拿的。"

  "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苏逸轩之所以帮这个忙,完全是因为你。但凡换成另一个人,他是不会帮忙的。这种事情,躲都躲不及,有谁愿意插手?所以从这一点看,他对你是真心的。如果不是你和魏海东复合了,我真劝你和他在一起算了。现在的男人,有能力有担当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难得他还对你有情有义。这钱你拿着,欠人家人情我不舒服。而且经过这件事情,我是没脸见他了,你无论如何要帮我把这人情还掉。"韩冰说着硬把钱塞进陈晓荷手里。

  陈晓荷想了一下,韩冰说的有道理。欠着人情不还,韩冰心里也不好受。只是韩冰的行动让她有点儿惭愧,苏逸轩帮她那么多次忙,她也没有给苏逸轩买点儿像样的东西,韩冰这一出手就是几千块。有钱就是好,花钱可以买来安心,不像自己每次对着苏逸轩都是欠了人家好多情分的样子。苏逸轩的母亲病了,看来要买点儿像样的东西去看望一下。

  陈晓荷想到这里,接过韩冰手里的钱说:"好吧,这钱我拿着。听说苏逸轩的母亲病了,我正要去探望一下呢,到时可以帮你买点儿东西一起送过去。你放心好了。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你以后要注意点儿,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让人放心不下。"

  韩冰见陈晓荷唠唠叨叨的,心头一阵感动,但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地说:"好了,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是属猫的,有九条命呢,死不了的。"

  "呸呸呸,乌鸦嘴,快点儿吐口口水去晦气。年纪轻轻的整天死呀死的,让人听了不舒服,再这样我以后不理你了。"

  韩冰虽然不相信这一套,但还是按照她说的做了,然后两个人相对无言。好朋友就是这样,平常鸡毛蒜皮的事能唧唧喳喳议论半天,说的比做的多,但是真要遇到大事情,往往就沉默不言,做的就比说的多了。

  沉默了一会儿,韩冰有点儿按捺不住,她拿过包翻来翻去,只翻出一个空了的烟盒,于是央求说:"晓荷,我这个样子没法出门,麻烦你去帮我买盒烟好吗?"

  陈晓荷站起来,恨铁不成钢地说:"算了吧,我才不去给你买呢,给你买烟那是害你。你听我的,好好地把烟戒掉,然后像从前一样每天去美容,健身,把自己弄得利利索索的。"

  "然后呢?"韩冰抬头看着陈晓荷,嘴角带着一抹冷笑,脸上是横七竖八的伤痕。那种表情让陈晓荷为之一震,急忙搂着她的肩膀,轻声说:"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生个孩子,每天尿布奶瓶的,我保证你再也没有心思想别的。"

  "呵呵,我倒是想嫁人、生孩子,可是那个人在哪里呢?晓荷,你也不用劝我了,我比你了解现在的社会和男人。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韩冰看着自己和陈晓荷映在墙上的影子,意味深长地说。

  "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回家啊!我给海东打个电话请个假,陪你一晚吧。以后不准再说我重色轻友了啊。"陈晓荷说着拿出手机。

  韩冰摆摆手,"行了,你上有老下有小的,还是别麻烦了。再说你陪我一天,能陪我一辈子吗?我已经没事儿了,等天黑一点人少了,我就开车回家。你赶紧回去吧,估计家里都等着你呢。"

  陈晓荷停住拨电话的手。韩冰说的也对,她陪韩冰一天,能陪韩冰一辈子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而有些伤,是需要自己关起门来疗养的。她想到这儿,收起电话,"也好,你自己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给你买点儿速冻食品晚上和明天早晨吃。明天中午下班我去给你做饭。你这几天就别出门,别下厨房了,也别洗脸,免得伤口感染。"

  陈晓荷说着就拿起包准备去超市。韩冰一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她说话,此时看她要走,突然抱住她的肩膀,哽咽着说:"晓荷,谢谢你。"

  陈晓荷愣了一下,虽然她和韩冰关系一直很好,但这样的举动是从来没有过的。因为一直以来,她和韩冰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两个人成长背景不同,陈晓荷出生在农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帮着父母干农活,过早地体会了生存的艰难,即使考上大学跳出农村,也是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层;而韩冰不同,她从小生活在城市,她穿裙子吃冰激凌的时候,陈晓荷说不定正在烈日下的农田里帮着父母干活儿呢。总之,这种成长背景的不同,让她们在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上有着本质的区别。韩冰后来成为女强人,买东西动辄上千,两个人在消费档次上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她们的交往更多时候是一种对彼此生活的好奇。

  其实朋友也和夫妻一样,是能够共患难而不能同富贵的。后来,她们共同经历了感情的创伤、婚姻的失败,同是天涯沦落人,当然有更多的共同话题,来往更密切一些。但是人家韩冰离了婚还有房有车有事业,陈晓荷离了婚的话就一无所有,所以陈晓荷在韩冰面前其实一直是谦卑的。如果不是韩冰后来遇到这么多事情,可能她们只是泛泛之交,一起吃吃饭,逛逛街,因为为朋友两肋插刀也是需要机会的。

  现在,陈晓荷看到韩冰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心里有些酸楚,也有些感慨。她用热情和真诚赢得了朋友的信任和尊重,也算是人生中的一种收获吧。她想到这儿,拍拍韩冰的肩膀,"好了,什么谢不谢的,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吗?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平白无故被打了一顿,受这样一顿侮辱,换成谁心里也咽不下这口气。但是换一个角度想想,这也是一件好事,可以让你提前认清一个人。咱们这个年龄,青春过一天少一天了,时间不能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你早点儿认清,早点儿为自己打算,比什么都强。你说是不是?"

  韩冰含着泪点点头。陈晓荷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心中五味杂陈地走出办公室,到超市给她选购了一大包速冻食品,还特地给她选了几张电影光盘让她打发时间。一切安排妥当,她才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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