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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沙克却是又喝茶又抽烟,半天不做声。一个不断缠绕他的问题,此刻更加激烈地在他脑海中翻腾起来:沙克深切地了解自己在整个交易过程中的分量,他是一个关键人物,是最主要的卖方人。他理解的所谓"法人",就是将来去法院被"绳之以法"的那个人。如果这宗交易"犯了事",最后只能在他这儿斩口,并由他承担全部责任。按照西山人的说法,他就是最后"背抽子"(方言,意指盛粮食的口袋)的人。当然,在如此巨大的利润背景下,他甘愿承担这份风险。何况马泥让他做什么事他也不能说"不"。如果将来出了什么事,他也真心实意地愿意背起"抽子",牺牲自己保马哥过关。只要马哥能过关,他就是"掉"进去也会被"捞"上来的。

  问题的关键也就是困扰着沙克的难题是:他在这宗交易中能得多少钱?当然,按照马哥的人品不会不分他一份。而且无论分他多少他都不能表示半点不满,还要做出高高兴兴的样子。至于马哥心目中究竟准备分他多少这个问题,他是断断不敢去问的。可明摆着风险都在他身上,难道聪明过人的马哥真的就疏忽了这个问题吗?

  马哥给他交代的底价是每吨75万元,"黑钱"2万。底价他不敢动,"黑钱"为什么不能加1万?到这时候,能多捞一点是一点!他也动过昧下这笔钱的念头,但立即否定了它。为了区区200万而失去马哥的信任,太不值得了。在这之前,马哥曾要过他的身份证和照片,想必马哥对他是有安排的。

  想到这里,沙克收起笑容,郑重其事地说:"章总,供货价咱们前面已经谈过,75万这是最低价。之所以给你这么低的价,是为了确保另一份。另一份不能低于这个数……"沙克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章京做出惊讶状:"每吨3万,太多了吧?"

  "多?"沙克轻蔑地笑了笑,说:"你的利润加上退税,已经肥得流油了。哥儿们您就别演戏了。"

  "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哥儿们,还有没有商量?"

  "绝对没有!而且必须是现金!"

  章京做出一副痛苦状,"将近600万现金我上哪儿弄去?你以为这是在你们西山?"

  "那是你的问题。"沙克一脸冷酷。

  章京像中了枪伤似的,捂着心口连连摇头,心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数字和他预计的差别不大,其实,他给公司汇报的黑钱数额是每吨5万元。最理想的分配比例是每吨给沙克2万,自己留3万。但这种事章京经得多了,深谙不把对方给足自己那份就得泡汤。嘴上说出来的却是:"算了!就算咱们交了个朋友,每吨两万五,五百万现金我一次给你提够。以后还指望沙老板给我们多多帮忙呢!"

  沙克苦笑着说:"这单生意让我跟你这么一个做法,恐怕我这个经理是有今儿没明儿了……"

  "你可别这么说,咱们这也是各得其所嘛!待会儿合同签完,我们集团老总们还要在'顺峰'请你吃饭……"

  "免!免!免!"沙克打断他的话,"本人正在封斋……"

  "别胡嘞了!现在是'斋月'吗?!"

  "我们这个教派一年封三次斋!再说我这个人讲究极多,忌讳极大,毛病极坏,从不在你们大汉的领域内随便将就……"

  "那咱们就'牛街'!"

  "不是一个教派!不是一个教派!算了算了……要不您把今儿的茶钱付了,权当请了我一客。"沙克的真实心理图像是:除了章京,与京润公司的其他领导尽量不见面。老鼠离猫最好远一点。

  4

  二等功臣获得者黑鹏同志住的是一套相当不错的单元楼房,三室一厅98平方米。两年前侦破一宗特大银行连环诈骗案时,黑鹏只身扮作罪犯团伙在银行内的"卧底",打入犯罪团伙的核心,跑遍了南方各大城市,掌握了大量的证据。最后赤手空拳将这个团伙的首犯--一对澳门籍的夫妇双双缉拿归案,而且几乎追回了全部的赃款。银行为了表示感激之情,奖励给西山市公安局三套住房,其中一套指名奖给黑鹏。

  刚搬进去那会儿,房子装潢得像办喜事的洞房。惹得不少同学、战友们眼红死了。可现在这套房子已经难比昔日了,家具和电器上蒙着厚厚的一层灰尘,三间内室的房门都紧锁着。客厅里空酒瓶子、空罐头盒、方便食品袋子等扔得到处都是,只有客厅那张饭桌和长沙发上还能看出人住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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