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底线(10)_王为_应天故事汇

十

　　对马泥无条件依附和服从，是从欧小芽的童年时代开始的。虽然在长大以后并没有将他与自己的爱情和生活联系起来考虑过，但这个粗犷而善于心计的西北男人一直在给予着她特殊的溺爱和依靠。经历了风雨之后的欧小芽，现在才发觉那个以前在心里形象模糊的马泥大哥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其实在马泥说服她共同操作这个计划时，她心里已经无条件地同意了，因为此时她已经下意识地把自己将来的命运与他联系在一起了……

　　……

　　"大哥，咱们不吃冰棍了，吃冰棍闹肚子……咱们喝汽水吧？"

　　一个女孩充满童稚的声音，放大了若干倍似的悄然飘来，充斥在骤然倒流的时空……

　　"文革"后期的那个年代，欧小芽还没上小学，第一次见到了从西北扒货车来北京的马泥。那时候，欧小芽的父亲被下放湖北干校，妈妈在西郊学习班交代历史问题，每个星期天才能回来一趟。小马泥向欧姨哭诉了父母亲被"群专"，家被抄的情形。欧姨一边给他洗澡剪头，一边默默地流泪。刚刚懂事的欧小芽，对这个从天而降、土里土气的大哥充满了好奇和激动。第二天，欧姨领着两个孩子，恳求大院食堂里一位善良的老大妈帮助照顾，并给大妈留下钱和粮票，抹着眼泪匆匆返回学习班。

　　留在欧小芽脑海里最深刻的童年生活，从那个炎热的夏季开始了……

　　食堂大妈每天除了饭菜外，只给他俩一毛钱。但就这每天的一毛钱，却让他们把整个北京城都逛遍了。大哥带着她巧妙地从公共汽车上逃票，教她游泳--用一根背包带拴在她腰上，从八一湖桥上把她扔下去，一边牵着绳子煞有介事地喊着："喝点水，不喝水学不会！"

　　在一个最炎热的傍晚，他俩疯玩了一天后挤公共汽车回家。欧小芽在车上看见一个小女孩正在妈妈怀里舔冰棍，便拉着马泥的衣角说："大哥，我想吃冰棍。"看着马泥那为难的表情，她又改口说："大哥，咱们不吃冰棍了，吃冰棍闹肚子。"马泥感激地抱起了她。可她实在太渴了，过了一会儿又趴在大哥的耳朵上小声说："咱们喝汽水吧？"小马泥的脸上开始流汗了。他放下小芽，并让她扶住把手，心疼地看看她，然后咬了咬牙。他选择了一个老头的外衣口袋，但手伸进去后立即就被发现了。车上的人们愤怒地撕住了他，并把他拉下车，围在一起拳打脚踢。欧小芽拼命从人们的腿缝中爬进去，哭喊着扑在他身上："你们别打了！大哥，我不喝汽水了……"人们渐渐散去了。小马泥撑着站起来，用衣袖擦着脸上的血，拉着小芽艰难地走了。走出好远，他停在一个冷饮摊前，自豪地向摊主伸出一只手："我买一根冰棍，一瓶汽水！"小芽看到他那沾满血渍汗迹的手掌中，有两个五分的钢镚……

　　三十年后马泥曾对欧小芽说过这样一句话：当你设计好自己的未来，并开始着手规划它时，不要在乎你将使用什么手段；不要顾及你的道德准则；也不要谈什么"良心"；最后，还要学会对自己的行为决不后悔！欧小芽对这段话记得很牢。她曾一字不落地将这段话复述给她的母亲欧娅听。当时的情况是：她刚办完与准备赴美国的丈夫的离婚手续；而母亲欧娅则是在丈夫去世三年多后，刚刚接受了丈夫的生前好友、定居南非的"台湾"珠宝商人苏含麟的一颗重二十克拉的钻石婚戒。欧小芽的父亲曾是中国派驻非洲某国的水利工程师，在一次车祸事故中丧生。

　　欧娅听完女儿的这段话后，脸色变得煞白，修饰极好的弯眉微微颤抖着，沉默了许久后才喃喃说道："小芽，马泥这孩子太工于心计，要么能做大事，要么就会吃大亏。他告诉你的这些话可以在心里想，但不能说出来……"

　　欧小芽心若旁骛，已经听不进妈妈在说些什么。欧娅攥着女儿的手，忧心忡忡地观察着女儿，许久才说："小芽，你要记住妈妈一句话，你和马泥是完全不同的人，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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