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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晚上我没有回去,陪何秦安一起守着依云,后半夜实在困得不行趴在安依云的床边睡着了,一直睡到何秦安给我买早点回来,看他满眼的血丝和一脸的憔悴就知道他一夜没睡。我把披在肩上的衣服还给他,我说:“要不你先睡会儿吧,身体要紧,别等依云醒过来你又累垮了。”

  “不了,我不累,我刚打电话了,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他低下头去,像个正在等待审判的囚犯。

  没一会儿,他们就来了,方萍一推开门就扑上去抱住安依云失声地痛哭着,哭声惊天动地:“依云啊,我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让自己伤成这样?你醒醒,醒醒啊,妈来看你了,你起来跟妈说句话,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呀!”

  启凡的父亲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的女儿默默流泪,启凡的母亲边哭边劝方萍,我的眼睛又开始湿了。

  何秦安走过去,扑通一声在他们面前跪了下去:“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依云,对不起!”

  听完何秦安的话,方萍顿时止住了哭,她转头看着何秦安。刚进门的时候,她只顾着女儿的病情,完全忽略了何秦安的存在,这会儿看见何秦安就像看见了仇人一样,心中所有的痛苦、愤怒、悲伤等种种情绪,霎时都有了集中发泄的对象。她猛吸了一口冷气,扑上去对着何秦安就是一阵没头没脑的乱捶狠打:“你这个凶手!我跟你拼了!我把依云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你把她害成这样,竟然还有脸说对不起?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有用吗?我今天跟你拼了,你还我的依云……”

  如果方萍手上有刀,我怀疑她真的会杀了何秦安。何秦安不说话,也不反抗,任由那些拳头和巴掌如狂风暴雨般落在他的身上。

  众人好不容易才把方萍拉开,她情绪激动,有些歇斯底里。何秦安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这种痛苦和颓废的姿势,无言地宣告了他的悲痛。

  半晌,启凡的父亲把何秦安搀扶了起来,说:“走吧,我们出去谈谈。”

  整整闹了一个上午,方萍才终于安静了下来,对何秦安的仇恨虽然未消,可她再也没有力气折腾了,只能守在床边望着安依云默默地流泪。

  启凡的母亲拉着我的手,心疼地说:“搬到家里来住吧,也有个照应,你瞧瞧,都瘦成这样了。”

  我蹲下去靠在她的怀里,感受着从她体内传来母爱的温暖,我说:“我没事的,我在那儿住习惯了。”

  我舍不得离开那间屋子,尽管只剩下寂寞和寒冷,但是有我跟启凡所有的记忆。她抚摸着我的头发,叹息道:“唉!只怪我们家启凡没这个福分,你如果需要什么,就往家里打个电话,哪天要是想回来住随时都可以,你一个人也够不容易的。”

  “好,我一有时间就去看你们。”

  从医院出来,我去了一趟苦婆家,竟意外地看见罗天也在。我一看见他心情就更糟糕了,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跟苦婆告辞,罗天见我走了也跟着离开,我白了他一眼:“干吗要跟着我?”

  他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都夏天了,她怎么还穿得那么密不透风,而且还戴着手套?”

  “也许她身体不好,怕冷呢。”我有些不以为然,但紧接着我又意识到了什么,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不满地看了看他,“罗大警官,你不会真的怀疑苦婆吧?她只是个可怜的瞎子,你怎么看谁都像杀人犯?”

  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句:“人的身体,只有眼睛骗不了别人。”

  “什么意思?难道苦婆的眼睛里写着杀人犯三个字?你不知道她是瞎子啊!她怎么能杀人?再说了,你到底怀疑她杀了谁啊?”

  “没有啊,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我怀疑她杀了人啊,是你说的。”

  “你……你怎么这样?”

  “好了,七月,其实我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我们不能只看外表,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往往表面上看起来很美的东西,它的背后却隐藏着罪恶和杀机。简单的东西也一样,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善良了,把人性想得太好,不管怎么样,我不想看到你有什么事。”

  我的心里涌出了一丝感动,我皱皱鼻子,说:“你是在拐弯抹角地说我笨吧?”

  “说实话,你的确是够笨的。”没等我发作,他赶紧转开了一个话题,“你知道何勇义的真正死因是什么吗?”

  “不是跳楼摔死的吗?大家都看到了呀。”

  “不是,法医在他的胃里发现了大量安眠药。这件事情很奇怪,给我打电话的人怎么知道他是何勇义?而且何勇义不像是跳楼,更像是失足掉下去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掉下去的那一刻应该是安眠药发挥了药性,他如果不是存心想跳楼,又怎么会跑到阳台上去?你还记得他当时的样子吗?恍恍惚惚的,还有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我怀疑他是受了某种药物的控制。”

  “受了控制?”

  “对,这很可能是一起人为的谋杀案。”

  “你怀疑凶手就是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吗?”

  他摇头道:“我也不确定,就算不是凶手,跟这件事也脱不了干系,可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我们走到了一个喷泉边,坐了下来,旁边有一个女孩在哭,捂着脸,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哭得挺伤心的,有两个女伴蹲在旁边劝她。其中一个说:“别哭了,再哭你的眼病就更厉害了。”

  女孩哭得越发伤心了,肩膀不停地抽动着:“这么难看怎么见人呢?要是被阿亮看见了,我……”

  另一个说:“又不是治不好了,没事的,医生不是说一个月就能好的吗?这段时间你就戴着墨镜,这样阿亮不就看不到了。”

  “不行的,他总会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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