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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那就怪了,难道它自己长脚走过来的?”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又涌出了一丝不安,如果不是启凡,难不成它真长了脚?

  启凡从后面搂住我,嘴巴贴在我的耳边:“七月,我们睡吧。”话音未落,手便像鱼一样滑进了我的衣服里,滚烫的唇覆盖在我的脖子上,轻咬着。我低喃一声,转过来钩住他的脖子,在启凡温柔的爱抚中,我忘却了所有的恐惧,像一朵被采摘下来的花,盛开在床上。当启凡刚准备进入我的身体时,我突然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启凡,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有,你的体香,属于我的。”他再次吻住了我,那股怪味儿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当我从欲望的最顶峰渐渐平息下来以后,我又闻到了那股怪味儿,我警觉地皱了皱鼻子,轻轻推了推启凡:“启凡,我没跟你开玩笑的,好像真的有什么味道,你闻闻看。”

  他搂紧了我一些,闭着眼睛说:“哪有什么味道,你最近总是那么多疑,睡吧,乖啦。”

  没一会儿,他就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我睡不着,只觉得那股怪味儿越来越浓,有些腐烂、有些发霉、甚至还有些血腥……我躺不住了,打开了床头灯,坐了起来,仔细地闻着,寻找那股怪味儿的来源……似乎就来自床底下。

  我哆嗦了一下,跳下了床。

  我胆战心惊地掀开了床罩,床底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呼!我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到处看着,慢慢走出了卧室,那股怪味儿让我胸口有些窒息,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打开了客厅的灯,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走进了厨房,我的视线落在了高压锅上便再也无法移开。难道是炖的什么东西忘记倒掉发臭了?

  我捏着鼻子,蹲下身去打开了高压锅,然后我疯了一样扔掉高压锅的盖子,一屁股软在了地上,捂住嘴连连后退。

  高压锅里堆放着一块块鲜血淋漓的动物残肢,血肉之上放着一个完整的猫头,就是那只黑猫的头颅。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直直地跟我对视着。

  “七月?发生什么事了?”

  “猫——”我刚一张口,只觉得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我抱住垃圾篓狂吐起来。

  “天!”启凡一看见高压锅里的猫也惊得捂住了嘴,脸色白得骇人。

  我仍在没命地吐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

  我的脑子里迅速地闪出了一张脸,她的眼睛在墨镜后面发出金属般的光,嘴角向上倾斜,意味深长地对着我笑。

  我一把抓住了启凡,惊慌失措地说:“一定是她!一定是那个戴墨镜的女人!不,她不是人!启凡,启凡,你赶紧把门锁换掉,她会进来的!那盆蝴蝶蓝也是她放在窗台上的,是她,启凡,你现在就去换锁,快!你听,她就站在门口,快把她赶走,快呀!”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在了启凡怀里。

  醒来的时候在医院,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医生说我惊吓过度,体质虚弱,要在医院住几天。醒过来的第一眼我便抓着启凡,语无伦次地说:“猫……戴墨镜的女人……高压锅……猫……”

  启凡原本趴在床沿上睡的,我一抓住他,他就醒了,把我的头揽进怀里:“别怕别怕,老公在这里,没事了,七月乖。”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你瞧,我早上就叫人把锁换了,都是我不好,总以为是你多疑,现在没事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我保证,再不让你受到惊吓了,睡吧,宝贝,老公就在旁边陪着你。”

  在启凡的温存软语里,我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次睡得很踏实,没有任何噩梦。

  生活继续。在启凡细心的照顾下,两天后我便出院了,让我奇怪的是,所有的噩梦都从我出院以后莫名地无影无踪。

  先说那盆白蝴蝶蓝,我后来又把它搬到厨房去了,我好几个夜晚都偷偷地起来看,看它会不会突然跑到卧室的窗台上,但它一次都没有,老老实实地待在厨房那儿。

  然后有一段时间,我很勤快地陪启凡去诊所,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看他面对形形色色的病人,其实最主要的,我是想遭遇到那个戴墨镜的女人,可是却再也没有遇见过她。

  我的生活在一夜之间仿佛变得没有了任何波澜。

  包括温可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再也不和我联系了,我给他打过电话,可他一直关机着,就好像突然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我常常想起他,想起第一次喝醉酒在天桥上他抱着我坐了一夜;想起他在黑暗中亲吻我留下的淡淡烟草气味;想起他带我去山顶看流星雨说认识我七百六十八个小时……人说失去后,才会倍感珍惜。温可原消失以后,我才知道,我竟是如此地想念他。我常给他发信息,他从来没给我回过,也许这个手机号码他早已不用,但我依然给他发,就像在跟自己的心灵对话。有时候,想念一个人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跟别人没有关系,不管他在哪里,把这份想念放在心底深处没人打搅的地方。这样很好。

  生活过得平淡,但是安然。我开始给一些杂志写稿,只是不再写恐怖小说,因为我答应过启凡。以前碰到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在突然之间消失了,就像温可原一样。我有时候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个梦应该是从夏小宇自杀以后开始的,而我自己本身也跟着陷进了噩梦里找不到出路,如今,梦醒了,一切又回到从前,什么都没改变。

  人有时候真的是很脆弱的动物,每当我独自在黑暗中默默为温可原留给我半真半幻的回忆而泪流满面的时候,我总执著地相信他是真实存在的,他总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可是我的等待一天一天被瓦解,最终破碎,他什么也没留给我,甚至一张照片。我记得他曾经在山顶送给我一条水晶手链,那个吊坠上镶着一朵黑色的曼陀罗,它的花语是——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当晚那条手链就在山顶上断裂,那一颗颗散落的水晶,现在想起来,就像是一颗颗的泪珠,也许,那真的只是我在梦里的情景,而温可原也只是我梦里的一个男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如水地过着,转眼就到了年三十,我跟启凡很早就去了苦婆家,给她们买了很多东西。我出院没多久就带启凡认识了苦婆,启凡特别喜欢苦儿,今天特意给苦儿包了一个很大的红包做压岁钱。苦婆家里很热闹,有许多的街坊邻居都给她们买东西,启凡要接她们一起回家过年,苦婆执意不肯,我们看有那么多人陪着她们,也就随着苦婆的意了。

  到启凡家已经快要中午了,在这之前,我紧张得要命,启凡一路都在安慰我,说他父母早就接受我了,我仍提心吊胆,等我进了他家门,我才知道启凡所言非虚,他父母不仅认可了我,对我的态度转变更是让我受宠若惊。何秦安跟安依云也在,安依云仍是那副样子,但她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非常的温馨。启凡的母亲说,启凡的事业稳定了,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本来他们想等安依云先成家的,可安依云的病情还没好,所以就不考虑这个了。最后商量说让我跟启凡先订婚,并且说已经看好了日子,定在三月初十,让我跟我的父母也商量一下。我立刻难过起来,启凡的父母根本不知道我的家庭情况,我要怎么跟他们说?启凡握住我的手给了我一个放心的微笑。

  晚上我跟启凡、何秦安、安依云去看烟花,好多人,几乎都是情侣,灿烂的烟花在如墨般的穹宇中缤纷闪烁,构造出一幅新年的喜庆。我转过头去,眼光正好落在安依云的脸上,我发现她笑了,她居然笑了!其实在吃饭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安依云在刻意躲避着她的父母,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此刻笑了。

  启凡跟何秦安也看到了,他们顿时都惊呆了,安依云望着绚烂的烟花笑得如此美丽,如此动人,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领口有一圈白色的毛,配上她那张娃娃脸,使她看起来就像是童话里的白雪公主。我看见何秦安的眼里有泪光在闪动,这样一个执著的男人,他为安依云放弃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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