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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另一个同事说道:"小絮,我们也是为你好。一个家要靠一个男人撑着,你老公现在这样子,不像话。你们领结婚证没有,没领的话你和他分手。这男人长得没你好,现在工作都没有一个,也没你学历高吧?你又年轻又漂亮,又是大学生,以前刚来我们公司里,还是有很多又年轻又帅气的男人追你嘛,重新选一个。"

  同事走近前来,很是知心大姐的样子,对小絮说道:"我跟你说,这女人嫁人等于第二次投胎,一个男人其他的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有责任感,有事业心。有责任感、事业心的男人是不能失业在家让女人养活的。"

  小絮很生气,觉得她们太过分。她不做声,站起来,拿了开水瓶,其实开水瓶里还有满瓶的开水,她却说道:"我去打开水。"出门到茶水间,借此机会躲开了。

  在茶水间换开水的时候,等着开水灌满的时间里,她不由走神。她一个人,又年纪小,不可能不受外人的影响。据说有一个研究机构做过调查,如果一个人在同一天里碰到三个人分别和她说她看上去像生了大病,她肯定会去医院检查,可见流言的伤害。小絮原本心情就不好,经了同事这样一番劝说提点,一颗心就像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又凉又乱。

  她想着,改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他是好男人吗?他爱她吗?这两个问题,在此之前,小絮是笃定的。她就是认定他是一个爱她的好男人,才不顾一切地嫁给他的。改成是山东农村的,改成长得不好看,改成没有高学历,可是她还是嫁给他了,因为想着这男人有责任感,爱她,这些就足够了。可是现在,在同事的质疑里,她也跟着疑惑起来,想着也许她看走了眼,这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她站在那里出神太久了,开水瓶打满了水,茶水间的水龙头仍然在哗哗地往下放着水。直到一个陌生人走进来,看到了,替她关了水龙头,笑道:"想什么呢,不会烫着?"小絮才后知后觉地退后一步,谢了人家,弯腰提起水瓶回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因为无事可干,她刚落座几分钟,同事又开始聊起她。这次聊的是房子车子。她们已经三四十岁,又是本地土著,早就买房买车了。一个同事开的是红色的宝马,一个同事开的是马六。至于房子,因为浙江人喜欢炒房,娘家的房加上老公家的房,都是临安、杭州好几处房产。

  一个同事对小絮问道:"小絮呀,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买房?"

  两个女人无聊寂寞,想找优越感。小絮也知道她们的意思,心里一阵茫然,在她们的追问下,只得说道:"我们打算先买车子。"关于这一点,也是小夫妻两个人的玩笑话。毕竟两个人都是外地人,在临安没有亲朋,在这里安家不太现实。最重要的,就是这边房价太高了,已经远超过他们的承受范围,所以他们曾经笑着商量过,如果手头有了十几二十万,房价如果一直这样涨下去的话,他们就先买车。

  小絮没有撒谎,说的是实话。一个同事却冷哼一声,对另一个同事说道:"某某开的破车,几万块的也是车啊。"

  小絮仿佛被人蜇了一下。她们是这样看不起她。明明是她们先问起买车买房的事,她老实回答了,却又被人笑话。小絮呆坐在那里,面对着电脑,对这个地方突然生出了憎恶感。她想,人只有一辈子,短短几十年,何必漂泊在异乡,为他人辛苦打工,不如回去,回自己湖南老家,或者回改成的山东老家。好歹那边有亲戚朋友,不用被人看不起,不会被本地人排外。

  因为白天受了同事的欺凌,晚上下班回到家里,她的心情自然不好。改成给她做了饭菜,小絮一个人盛了饭吃着,没有给改成盛饭。老实的改成也没有计较,自己装了饭,在她身边一起吃着。当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改成高大黑瘦的身子在她旁边,灯光的照射下,一屋子都是改成的影子。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想着这么晚他为什么不先吃,就为了等她一起吃饭吗?她心里有一丝感动,就像缠着一根细丝线,想这个男人是对她好的。可是为什么,她却过得不开心呢?

  她看向改成。改成也不说话,任她看着。他知道她心情不好,可是他不是会安慰老婆的男人,只知一味安静地陪着她。有时候小絮都气他,为什么不说几句话让她快乐一点儿?哪怕明知是空话,她一眼看穿,也不会怪他啊,比如说,小絮啊,我一直在找工作。可是他偏不。

  两个人吃过饭,改成沉默着去洗碗,小絮没有事情做,便在家里的电脑上网。电脑是一直开着的,因为改成白天要投简历。小絮看到他的邮箱打开在那儿,发件箱里全是简历,所有的公司的所在地都是上海,而且他投简历的公司,有好几家是外企。

  她心里不由惊讶又生气,想他为什么这么久没找到工作呢,原来好高骛远,一般的工作看不上眼。想着这二十多天所受的委屈,她不由更加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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