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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他们去田埂边吃西瓜去了,屋里还有冰过的,我给你拿来。”

  西瓜极甜,一口咬下去透顶的凉,敏知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坐直了身子埋头苦吃。高瞻也不含糊,吃得极快。很快一个西瓜就被消灭,两人手上汁水淋漓。去水管旁洗了手,便走出院子去散步。

  乡间宁静,树上蝉声未歇,月色皎洁。脚下前方是他们拉长的影子,有时靠得近,从影子上看两个人似乎牵着手走路的样子。

  而他的手真的就牵了过来,紧紧的握住她。好像一股细微电流从指尖传来,明明是夜晚却好像有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身体酥酥麻麻的。

  不像跟破晓第一次牵手那种心脏都要跳出来的感觉。她只觉得很舒服,很自然。按理来说,高瞻是这样一个像火一样的人,为什么却没有让她觉得烧得快要死掉的感觉?是不是因为这是一种更持久的共鸣与和谐呢?

  敏知无法判断,只希望这个夜晚永远不要结束。

  手机却煞风景的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居然是卫颖的,大概是发现两人失踪有些着急。

  敏知笑眯眯的接通:“小卫,你们不是去吃西瓜去了?嗯,我们出来走走。什么?好,我马上就回来。”

  她挂了电话,脸色有些苍白:“好好进了医院,我们现在得赶回去。”

  (五十六)

  高瞻是跟王归农一起去的农庄,见敏知他们要走就跟着搭车回城里,其实是直接跟着去了医院。

  车上四个人都很沉默。过了好久卫颖才说:“不是感冒发烧吗,怎么就突然这么严重了?”

  徐澈回答:“姑父说转到血液科做进一步检查了。她最近感冒发烧好几次了。”

  敏知心里咯噔一下,忙着去看卫颖,在彼此眼里看到一丝紧张。

  一到医院施老先生就迎了上来:“都来了?唉,我本来就想叫小澈过来看看的。突然变得很严重,说要去血液科检查。她妈妈又得留在家里照顾小孩儿。”

  “医生怎么说?”徐澈忙着问。

  “还在检查,叫什么查全血。”

  几个人等了一会,医生出来,脸色严峻:“怀疑是急性白血病,现在要骨髓穿刺确诊。”

  每个人都不自觉的僵硬了片刻。

  敏知回过神伸手扶住施老先生,又给卫颖递了个眼色,叫她坐下。徐澈跟医生到一边了解情况,高瞻买了几杯热水分别递给他们。

  徐澈回来,也没废话,只简短的交代:“化验得等到明天了。这样吧,我和卫颖留下来守夜,你们先回去。”施老先生起先不肯,后来好说歹说,被敏知和高瞻送回家。

  第二天是周日,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一大早到了。等到下午结果才出来。徐澈上前从护士手里抓过报告飞速一扫,看到关键字心立刻就凉了。他转过头,碰到施家两位老人满怀期盼的眼神,突然觉得脱力,只能很轻的说了一句:“确诊了,是急性白血病。”

  站在一边的卫颖永远不会忘记当时施老太太的表情。她先是睁大了眼睛,好像一个无辜的孩子遭受了伤害,还不能相信,然后就重重的闭上了嘴,嘴角往下耷去,所有的愁苦都一览无余,显得极其衰老。老太太往后一坐,敏知已搀住她的胳膊。坐到椅子上后她有足足几十秒没有任何表情,随后人们听到一声很快的抽吸,好像是心脏某个部位被针扎了个口子突然漏气的声音,都跟着一阵胸口发紧。她的嘴巴又慢慢打开,嘴唇颤抖着,还来不及说话,眼泪就倾泻而出,顺着眼角腮边的深深皱纹流下。

  医院走廊里回响着哭泣声,因为极力压抑而更显得撕心裂肺。施老先生紧紧握着妻子的手,腰板挺得笔直看着前方。敏知只能坐在另一边,也握着老太太的手。

  说什么呢?所有言词此刻都苍白无力。

  过了很久徐澈才蹲在两位老人面前,艰难的开口:“姑父姑妈,我们还是先听听医生的意见吧。这个病现在能治好。”

  老人情绪太激动,最后还是徐澈跟卫颖进去听医生解释病情。

  等稍微缓过劲儿,施老太太拉着徐澈喃喃问:“怎么会这样?我们好好这么年轻。她都吃了这么多苦了,怎么还没完啊?”

  谁也不能回答。所能做的就是跟医生商量治疗方案,疏通关系让她得到最好的病房和照顾。

  从ICU转到单人病房后的第一天好好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她看着父母笑了笑:“爸,妈,没事儿的。天无绝人之路,不是还能化疗吗?”

  徐澈接了晴晴来医院,小家伙好几天没有见到妈妈,心里十分想念,不像平常那样撒娇要抱,而是静静的走过去把头靠在妈妈臂弯里。敏知看到好好眼里一闪而过的泪光,生怕她撑不住马上崩溃,就走过去摸摸孩子的脑袋:“晴晴,唱首歌给妈妈听吧。”

  孩子稚嫩的歌声回响在病房。敏知觉得喉咙涩痛,而卫颖只是转过脸注视着窗外,一动不动。

  等孩子跟姥姥姥爷回去了,好好平静的说了一句:“有你们俩在,我倒真是随时可以托孤了。”

  敏知和卫颖喉头哽得难受,怕控制不住,竟没有一个人敢立刻开口接话。过了一会,卫颖才强笑道:“你他妈的再给我胡说八道。医生都说了,治愈的希望很大。”

  好好沉默一会:“我没什么别的要求,只希望你们不要瞒我。真的,我是母亲,也是女儿,出了什么事儿得心里有数,不管情况多坏都得做打算。”

  敏知笑了笑:“放心。不会瞒你的。”她走过去拉个凳子坐在好好面前:“你也要答应我们,有什么别闷在心里,想说想哭都成。”

  好好靠在枕头上,神情惨淡的笑了:“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想什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敏知和卫颖坐到医院的花园里。

  “你有烟吗?”卫颖问。

  敏知摇头:“早就没抽了。”又从包里掏了块口香糖递过去:“使劲嚼吧,不爽就狠狠的嚼。”

  卫颖低头折着口香糖的包装纸,过了很久才说:“我想骂脏话。”还没等敏知回答,就恶狠狠的说,“我操,我操。”

  泪水渐渐蓄满眼眶,她垂下头死死的盯着地面,哽咽起来:“上一次耿涛那事儿,我以为事情已经不能再糟了,可是还有更糟的。为什么好人就没好报呢?孩子多可怜啊。老天没长眼吗?”

  敏知搂住她的肩,一言不发。一阵风吹过,树叶落在脚边,秋天已经无声无息的到来了。

  大学同学都得到了消息,很多人打电话过来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破晓和几个在北京的同学也来看过好好。

  出了病房破晓问:“经济上要不要帮忙?”

  徐澈摇摇头:“暂时不用。现在头疼的其实还是找合适的骨髓配型。髓源太少了,还是只能等,然后一面做化疗。”

  “要不要试试中医?我老家那边有一个挺有名的。”

  “谢谢。我们是在找。什么法子都会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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