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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敏知毫不犹豫:“没问题。”

  高瞻对她挥挥手,刚要走,又郑重补充:“别误会,卫颖跟我现在也可以算得上哥们儿。这点事情是应该的。”

  敏知微笑,这个人倒有君子之风,见了徐澈就选择不夺人所好。

  (十八)

  “很疼么?”敏知走后,徐澈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很显然,他打算绝口不提高瞻或者任何卫颖的男友。他只是关切的看着她,问她感觉如何。

  卫颖别过脸去,很轻的答:“嗯。”麻醉已经解除,她感到疼痛,也觉得虚弱。

  他的手温柔的覆盖在她手背上,像个老朋友那样。

  “要是受不了,就哭,就叫,别不好意思。”

  他这么一说,卫颖倒反而咬紧了嘴唇,坚持不让自己吭声。徐澈看出她无声的反抗,无奈的握紧她的手。很奇怪,他的触碰确实仿佛有止痛的作用,他的掌心和从前那样温暖,传递给她许多信号。

  傍晚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射进来,屋里有清爽的消毒水味道。隐约能听到走廊里有人说话也有病人在哭泣。

  “卫颖,你要照顾好自己。”他的语气里饱含恳求。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那一个早晨她执意要走,他无法阻拦,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她站在门口定定的看了他半分钟,异常清晰的质问:“为什么你要替我做决定?”她顿了顿,又说,“为什么……”然而她没有完成那个问句,就骄傲的一把推开他走了出去。

  许久之后他知道她本来想问:“为什么你有了女友又来见我?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的独自呆着么?”徐澈握紧手机:“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我什么时候有女友了?哦,陆薇,那是我弟弟的女朋友。”卫颖在电话那边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徐澈你这个混蛋。我就在你家楼下,冻死我了。”他把电话一扔,飞奔下去,看见她在那里哆嗦。有那么一个刹那,他有些变态的故意停住脚步,在心里想:“这丫头,连哆嗦都显得那么骄傲,那么好看。”随即冲上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那个时候的卫颖生气勃勃,不像现在,嘴角总是挂着很淡的微笑,一双大眼睛幽深难测。而且,她明显太瘦了,被子下面的身形特别单薄。

  “医生说了很多注意事项,你都要听。别跟敏知作对,她犟不过你,可你得为自己着想。”

  卫颖失笑:“我不是小孩子了。”

  二十岁的她也许还会不分场合的娇纵任性。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长久以来聚少离多,就算他心里一直装着她,也已经渐渐的不再了解。不过朝夕相伴的夫妻也可能成为陌路,这么想想倒没什么可抱怨的。真正疼痛的时候他并不在身边,自然也看不到她如何慢慢蜕变。

  “你想用什么玩什么看什么,尽管说,别客气。”他也觉察到时间的断层,一时只能找到最常用的词汇。

  “放心吧,我有朋友会帮忙的。”她的微笑的确客气。

  等徐澈走了,敏知慢吞吞的踱进来,看看她,有些小抱怨都吞了下去。走过去替她掖紧被角,坐在椅子上说:“疼就叫,我在这里陪你。”卫颖果然马上大声的呻吟起来,眼泪汪汪的拉着敏知的手:“你知道我最怕疼。”敏知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戳她脑门:“死倔。”

  卫颖的父母第二天就赶到了。家里亲戚也来了不少,又加上请的专业护士,把卫颖照顾得十分妥帖。朋友们闻讯也纷纷前来看望,连破晓都几乎每天来,直到再次出差。

  卫颖手术后只能吃流质食物,以后又被告诫要忌甜食辛辣,不能再喝酒抽烟,头两天又被禁食,郁闷坏了,哪怕来往有许多探病的也打不起精神。不过,看到跟父亲冷战多日的母亲终于开口跟父亲说话,卫颖又觉得自己这么一场大病也是值得的。

  高瞻离开北京前带了掌上电脑游戏来:“这些都是新版的,这个我猜你会喜欢,比较暴力。”上下打量她一眼,抱着手拧着眉,“哎,你别太激动把刀口给挣破了。”卫颖责备:“你这人,把人说乐了也容易挣破伤口。”还是忍不住笑。

  外面传来一声咳嗽,两人望过去,徐澈来了。

  高瞻咧嘴一笑,想要告辞,被卫颖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制止。高瞻才不买她的帐,跟徐澈用力握手,大力拍了拍人家的肩:“好好照顾卫颖,我先走了。”

  徐澈有些诧异,却没有细想,就忙着去端详卫颖气色,并且从包里取出IPOD递给她:“这些音乐都是你喜欢的,也比较柔和。”卫颖懒懒的说:“最近耳朵也很疼,大概是得中耳炎了,得叫他们顺便看看。”

  敏知知道之后忍不住取笑卫颖:“你真可恶,还说没有孩子脾气。”

  卫颖小声的躲在被子后面逗她:“我就是坏,怎么啦?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敏知拉开被子一看,卫颖神情里是一贯淡淡的自嘲:“难道他看不出你我那点小伎俩?他准不会误会我同高瞻。”

  身体上病痛,精神上也就脆弱。这个时候卫颖终于有了想倾诉的欲望,语气却像说别人的故事:“他啊,可把我给折磨坏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他曾经拒绝过我么?后来我知道,他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情,很难诉之于口,又需要钱,才不搭理我的。大概我那个时候确实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他不舍得让我吃苦,也不认为我可以吃苦吧。你瞧,多老套俗气,然而,这还真发生了。”

  那一年夏天,二十五岁的徐澈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齐肩的长发已经剪去,为了彻底消除那学生气,他用自己为数不多的钱配了一副隐形眼镜来代替那副黑框眼镜。卫颖如果见到他这个样子,会不会哈哈大笑?

  当然不会。记忆狠狠的扎了他一下,使得他不得不坐到椅子上点了一支烟才能缓过劲。就在两天前,他亲口拒绝了卫颖。

  桌上放着整整齐齐的一叠大信封。他摁灭了烟,对着那叠信发呆。不用去翻,他都能背出每封信的顺序。最上头那封是普林斯顿来的,第二封是加州大学伯克力,第三封是康乃尔大学,第四封是布朗大学,第五封是华盛顿大学。

  曾几何时,这些录取通知书是他最向往的东西,当然,还包括卫颖。

  “有没有想过去美国?”他紧张而期待的问。骄傲的女孩儿答:“无所谓。”

  “那,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们一起去美国。”

  他用手撑着头,无声的笑了起来。真是笨拙而毫无特色的表白。一点也不意外的,卫颖说:“让我想想。”

  幸好她没有答应我,出事之后他想。可是没想到她会再来找他。听到肯定答案那个瞬间,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人生真是荒谬。

  就好像现在,他,一个学物理的书生,一个在学校搞乐队的,百无一用的书生,拼命想找一条路能够发大财。

  有人轻轻的敲门:“哥,姑姑姑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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