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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敏知发现,他有个特别的本事,就是笑的时候还拧着眉毛,像是本来想笑,却故意要装做严肃,来掩饰他的孩子气。敏知含着温和笑意答:“现在天还冷,我套件风衣倒也没什么。”

  高瞻笑:“好吧,我再逼你就像强买强卖了。”招手叫了两杯热茶,一杯给敏知,“喝一口,回去的路上精神点。”敏知微笑:“其实我还是要买车,改天给你电话。”

  饭后高瞻让敏知等他:“我去拿外套和电脑,送你一程。”敏知信步在走廊里闲逛,电梯门叮的一响,高瞻从里面出来,他身后电梯里有个气宇轩昂的男子,旁边站着的正是K公司审计部合伙人罗松枝。

  (十二)

  敏知下意识的往后一站,没让罗松枝看到自己,等高瞻过来低声问:“刚才电梯里的人是谁?”

  “我们老总。哦,他旁边那个,是你们公司的罗先生吧,他们似乎关系不错。”

  敏知一下明白过来,意识到这个项目的实施恐怕要比自己想象的棘手。罗松枝和客户总裁的私人关系很可能意味着将来国际税务部无论做什么都要有所掣肘。

  回去的一路上她都没有多说话,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计划。等她发觉高瞻在那里看着她笑时才发现已经到了卫颖家楼下,立刻哎呀了一声涨红了脸:“你怎么不叫我一声?”

  “看你想心事想得太入迷,怕打扰你。”高瞻打趣。

  敏知忙辞谢着下了车。高瞻摇下车窗喊:“关小姐。”她走过去,听见他的声音少有的温和,“如果你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吧。我跟我们财务总监私交不错。”

  敏知一愣,随即说:“谢谢。不过,你能不能别叫我关小姐啊,叫我敏知好了。”

  高瞻挠挠头,倒不好意思起来,冲她挥挥手:“那我走了。有事联络。”

  过了一周,敏知到车行办了手续,正式加入有车一组。因为高瞻事先打了招呼,车子买得十分实惠。

  关于国际能源的项目果然如敏知预料的那样不太顺利。做为经理,她察觉很多该自己最先知晓或者经手的事情并没通过她。她冷静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除了审计部爱擅自越界之外,最大的问题来自于自己手下的罗伟和王毅。前一个问题自有Frank去操心,可是后一个,却需要敏知自己解决。

  有天敏知有急事亲自去找罗伟,一眼看到他隔间里放着的“怎样学好广东话”CD,却只能装作没看到。她和手下的几个女孩喝茶,女孩们告诉她,今年国际部本来有两个经理职位,大家都以为王毅和罗伟要升了,没想到却从美国调回来一个敏知。

  “原来如此。”敏知暗自叹气。是自己的到来让两位资深员工产生了危机感,不得不寻求表现自我的机会。因为敏知初来乍到,自然会被架空。也许在他们眼里,敏知这样一个不谙国内办公室政治的女子,实在很蠢吧。

  “对事不对人这一条在国内行不通,他们居然跟我玩起人事游戏来了。”跟破晓吃饭的时候,敏知忍不住抱怨。破晓自己就从敏知这样的境遇过来的,当然了解她的无奈,他就曾经跟人开玩笑说过:“回来的人,第一个项目艰难,第二个项目困难,第三个项目再难也视如等闲了。”凑过去亲亲她的脸颊,破晓说,“乖,好好吃饭,吃完了我教你几招。”

  “你那个在自学粤语的下属无疑是Frank一派了。”饭后敏知洗碗,破晓从后面抱着她有板有眼的分析。

  敏知点头:“是啊。他总是越过我跟Frank直接讨论一些structuring ideas *(注释),那些都是Frank感兴趣的,自然来者不拒。”

  “那另一个呢?”

  “王毅跟罗松枝走得很近。罗松枝虽然是审计部的合伙人,但是影响力大啊,而我们部门流动性大,Frank说不准哪天就回香港去了,讨好罗松枝也许比讨好Frank有利。”

  破晓在她耳朵边吹气:“看来小关同学脑子很清楚,看问题很一针见血嘛。”

  敏知用手肘拐他,他吃痛反击,去呵敏知的痒,敏知大怒,反手把泡沫都抹在他脸上。他到底力气大,抓了敏知的两个手腕推到背后,整个人压过去,笑嘻嘻问敏知:“服不服?”

  敏知扭头,却被他腾出的右手捏住下巴,一个吻就这样落了下来。渐渐的,他扣敏知的手松开来,捧在敏知脑后,而敏知的手也环上他的腰。

  “好对付的,是第一个。”吻完之后,破晓抵着敏知的额头,低低的说。敏知还没回过神,傻傻的啊了一声,破晓轻笑,咬了她的耳垂一下:“笨蛋,说公事。”

  “哦……”

  “你对付他不成问题啊。他只要能力没你强,经验没你丰富,你老板眼睛是雪亮的,很快就不会理那套卖弄了。你要做的,就是镇定,表现好你的专业素养。”

  敏知嗯了一声,自己说了起来:“其实对王毅我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我还没看清楚他到底怎么讨好罗松枝,还是等等再说吧。”

  “你先把罗伟拿下,他也许还能帮上忙。”

  敏知搂住破晓的脖子:“知道啦何先生,关小姐没那么笨。”她喜欢把下巴搭在破晓的肩头,好像一个孩子赖着对方,无比亲密。破晓被她柔软的依赖着,她头发上的香气包围了他。他直了身子,把她拉离自己的怀抱,深潭一样的眼眸盯着她,在她还没搞清楚状况时,恶作剧似的把她猛地抱起来,坐在料理台上和自己一个高度。

  敏知觉得自己病了。那股热力好像一股蓝幽幽的火苗,从她的胃部开始燃烧,不动声色的越烧越旺。她的四肢发软,她的额头脸颊滚烫。嘴唇,耳边,锁骨的血管在突突的跳,皮肤变得极薄,密集的神经把每个触碰所带来的痛痒都无限放大。可恨的是破晓的嘴唇手指才不管她病得怎么厉害,探寻辗转着加重她的症状。

  她像个小猫一样低低的叫着,他停下来,额头抵住她,有些微的汗水蹭到她的脸颊:“抱歉。”随即松开手,双手撑在料理台上,调整着呼吸。

  敏知伸出手爱惜的摸摸他的头发。他抬起头。厨房的灯光那么强,她脸上温柔的神情一览无余。她并不是一个不通世故纯真的女子,相反,她在工作上历来沉稳明慧,只是每次面对他,她像个彻底的孩子,干净简单。她没有追究他突如其来的热情为什么又突如其来的消散,只是去找他的手背,轻轻的覆上。

  他把她抱下来,拉到沙发上坐在自己膝盖上。她靠在他胸口,玩着他因为长期打球而带着薄茧的手指:“破晓,年底有假期,我们再去一次拉斯维加斯吧。”

  “好啊。不过你去过那么多次,不腻么?”

  “我想跟你再去一次Bellagio看音乐喷泉。”

  他握住她纤细的腰,脸颊在她头发上轻蹭:“行,没问题。”

  “你想去约旦么,想去阿根廷么,想去埃及么?”

  “想,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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