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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九年一遇的上人院正会是农历七月初九,是这一带老百姓千百年来极具规模的文化节日。上人院供奉的是人们尊崇的仁君道人。仁君道人是周文王姬昌最要好的道友与朋友,上人院是他们谈经论道,演绎大法,观天文述地理的净地。明代万历年间曾重新修缮,周围保留了诸多时代印记与文化风格,现存的百余户人家——仁家台就是仁君道人的后代延续下来的。仁君道人出身大户人家,方圆几十里土地都是仁家财产,家况殷实,储粮万石,就是二年没有收成,也足够姬文王兵马食用。不幸的是,都峪一带连续三年蝗灾,百姓颗粒无收,二十九岁的仁君见饥民载道,苦不堪言,便开了私仓赈济百姓,导致家境衰落,后出家为道。百姓敬慕他的人品,修建上人院香火供奉。每月初一十五,香客如云似蚁。九年一遇的盛会更是人海如潮,蜂拥而至。

  热恋中的余姬和方成也成了这次盛会的香客。方成二十七岁,长余姬六岁,是晚报社文化版的编辑记者,当然不会错过盛会的新闻焦点。他约了余姬,一是凑凑热闹,二是想求上人院道长选个黄道吉日结婚。

  方成是个很有抱负的青年,虽然出生在贫苦的农村,也正是这个出身激发了他立志改变现实的决心。方成的思维超常于同龄人,是吸引余姬这个“台花”的主要原因,只是不太满意方成的家庭出身和经济状况。

  都峪市的老百姓都颇感奇怪的是,这里,竟然选不出几个像样的主持人出来,别说形象市民们不易接受,就连播音的标准话、形体语言都那么做作别扭,恰恰给余姬留下了成名的空间。一是余姬的自身形象没啥挑剔,二是京都广电学院毕业的优秀学生,很快地,便成了都峪市小有名气的女主持人。方成当然为自己有如此漂亮的女主持人而自豪。以传统的观念认识这对年轻恋人,真所谓天生的郎才女貌,地配的才子佳人。

  余姬挽着方成的胳膊,亲热的样子引来了乡下人好奇的目光,指来划去地谈论着第三者听不清的话。方成的心甜极了,仰首翘脖子地满足于自己的虚荣心。两人在熙攘的人流中穿来跑去,边留意着新闻由头,边开心地观赏着山水人流,余姬的心也似蜜糖般地甜开了花。

  此刻的余姬,虽然对方成的条件有些顾虑,却在情感冲动时便忘得一干二净,何况这种远离烦浮都市的山水环境,她怎能不陶醉在热烈的爱情中呢!

  余姬的端庄大方,余姬的漂亮文秀,包括二人的卿卿我我,不时吸引着年青人羡慕的目光,越是这样,方成越是放慢步子,故意让余姬拥着自己走,找机会还要吻一下余姬的脸蛋,以示他的存在与名花之主的自豪。

  也许余姬气质过人,也许因为她常在电视上露脸,香客们都注意到了她的到来,指来说去地评说着什么。每当男人们舍不去的目光被方成捕捉到时,他会暗暗得意:她是我的。

  “方成,今天我太高兴了,你说,人一生都这么快活该多好!哎,方成,你说说,现在的人咋都一下子爱起了钱,当官的为了钱连功名都不要了,宁去坐监也敢铤而走险,为啥人们都乐于物质享受呢?”

  “这还不简单吗!不是当官的不要功名,而是功名和钱是相互的,没江山哪有美人!精神失落后,人们在盲目中摸行,当然追求物质了,因为它现实呀。当然,钱也就成了最实际,最现实的东西。”方成很随便地回答了余姬的提问。

  余姬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候的方成,只有在方成侃侃大论人生哲学,生活观念,婚姻家庭所见,社会认识时余姬才会觉得他才是自己所要的男人,才是自己理想中的白马王子。然而,尽管方成在这些方面能吸引住余姬,余姬却在物质追求方面一直跳不出现代年轻人所共有的享受圈子,具体说真要嫁给方成的话,总有些缺少点什么的感觉。和方成恋爱的过程中,正是这个阴影所常常使她拿不定主意。特别是方成对恋爱与婚姻家庭的认识和她总有些异议,虽然认为方成说的不无道理,却总觉得和自己的认识有些相悖,每当谈到这个敏感的问题上,二人常常出现不愉快的现象。

  爱情的目的就是婚姻,婚姻才是爱情的结局。余姬一直是这样认识的。她认为“有情人终成眷属”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也正是因为如此,方成每提出结婚时她老是顾虑重重而回答不干脆。

   “爱情和婚姻是两个概念,”余姬想起了方成曾经说过的话,“婚姻的目的在于培育后代,爱情的目的在于无忧无虑的情趣中陶醉。幸福婚姻的魂是友谊和亲情,爱情只是它的点缀。”在方成的心中,余姬已成了他分割不开的亲人一样重要。

   “我不明白,没有爱情怎么能够出现婚姻,没有婚姻的爱情是不完整的爱情。”余姬虽然是现代青年,却在这个问题上从传统观念中跳不出来。

  “是的,婚姻是基于爱情,而爱情却完全基于幻想与冲动,基于幻想与冲动的婚姻结局往往又是不幸的。”他说。

  是呀!自己也赞同方成的说法,爱情就是建立在幻想和冲动上的,多少爱情故事都证明了这个道理,最美好的爱情总是在未完成的部分中,一但真的组成了婚姻,便成了一种结局,而幻想却永远不存在结局。

  “爱情是理想化的力量,”方成又说道,“理性、理智和现实才是婚姻家庭的基础,越是热烈的爱情越是在两个最富于幻想的人之间发生,而完全基于爱情幻想下的婚姻又是脆弱的。因为一切爱情都是基于生命的欲望,欲望又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外张扬,把欲望下的爱情用于婚姻便成了忧虑,这是谁也不可否认的规律。”

  余姬咋听方成说的都有道理,可就是想不出怎么能够把婚姻和爱情更好的结合在一起,问道:

  “这么说婚姻和爱情成了矛盾,是解决不了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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