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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高兴极了,“噔”的一下跪在了地上,给他磕起了头。他扶起我,安慰了几句后又匆匆出去了。

  我等待着一个星期的到来,等待着七天后能为外公伸冤的消息。

  七天好不易过去了,一点音信也没有。第八天,我又去了公安局,却没见到张队长。

  隐约中,他们的人交头接耳着什么!对了,我记起来了,大城市闹学生运动,是上大学的学生,公安局的人全忙上了。我无望地返了回去。

  最后一次找张队长的时候,却换了人,新队长叫刘飞。我吃了一惊,四爷爷说过,刘麻子的儿子叫刘飞,我也远远地见过他几次,刘飞结婚时看得最真切,人样挺排场的。真是他吗?虽然我并不完全明白会有什么坏处,却有种会出麻烦的感觉。我打听张队长的下落,他们都说不知道,我失望了。

  我把这个消息说给了四爷爷,我还能说给谁呢!我认为唯一可信,也能给我操上心的只有四爷爷。四爷爷听了却没反应,只是沉默。我望着他为难的样子,期待着他的主意出现,四爷爷却一直抽着旱烟。

  忽然,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

  “娃呀!没指望咧,这下真没一点指望咧!也再别去催案咧,记住,千万别去咧,更不能叫刘飞看到你。”

  “为啥?”我似乎明白了,又不全明白地问道。

  “你不懂,你太小咧,记住,不能让刘飞认识你,见都别见最好!”

  我有点醒悟,还是没全明白。我却能悟出来四爷爷的话一定有原因,我点头应诺了。

  从那以后,我从公安局门前走过时,只能斜目朝大门里偷看一眼,再也没有勇气和胆量走进去为外公伸冤了。

  尽管不敢走进公安局的大门,却总有种想见到张伯让的奢望,无论如何也得见他一面,他一定会告诉我外公的冤能不能伸的实话。我常常在公安局大门外转悠,一旦有警察出来,我先看看是不是张队长,一旦不是,便悄悄地藏起来。等着等着,又失望了。

  此后的一月左右,我正挨门挨户地讨着饭,忽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回头看时,却是我寄托着全部希望的张伯让。我飞跑了过去,眼圈又潮湿了。

  “张叔,我咋找不见你咧呢!你不当队长咧吗?外公的仇得是报不成咧!你说过,再有一个星期就能抓住凶手吗!你说话咋不……”

  “嘘——小声点,”张伯让一把拉住我的衣袖,到一家杂货店前,又看了看周围,说:“我被免职咧,调到云岗镇当警员。香子,别再催案咧,你外公的冤鸣不了咧,你要马上离开那个村子,那个房子又不是你家的,记住了,离开那里,越快越好。”

  张伯让说完,又瞅了瞅四周,道:

  “我走咧,小心,娃呀!”

  张伯让背过身突的站直了,完全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匆匆离开了。我还想问他什么,憋了口气却没喊出去,眼巴巴望着他被那堵破土墙隔去了身影。

  我的大脑不停地忽闪着刚才的一幕:张伯让喊我名字时的亲切;看见他时我的激动,以及刹那间的希望和喜悦;他朝我走来时正气凛然的形象,变换在脑海中。我不全明白的是,他窥望四周的一瞬,畏惧或者说怕被人看见的神情,似乎不该是从他的身上发出来的怪异现象,我糊涂了——他是张伯让吗?

  从此,我再也没见过那个正气裹身,寄托着我全部希望的张队长。

  我知道外公的冤没法伸了,更仇恨起了刘麻子,我必须亲手杀了刘麻子,无论如何也要为外公报仇。我想了很多杀人的办法,都被自己推翻了。张伯让叫我离开这里,四爷爷也这么说,我能这样离开吗!离开了谁为外公报仇呢?我固执地留了下来,杀了刘麻子后再走才可以,我打定了主意,靠近刘麻子身后,趁他不防一刀刺进……

  我随时注意着刘麻子的动向,同时也小心地回避着刘麻子对我的注意。四爷爷不让我和刘麻子见面,说刘麻子看见我一次就会有一次的危险。

  我从小的野性支持了我必须报仇的决心。每当刘麻子的身影在我眼前出现时,小拳头和小眼球一样的劲圆,心又止不住“怦怦”直跳,既想冲上去一刀戳死他,又明白自己身单力薄,是鸡蛋碰石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次又一次从眼前走去。

  好不易有了机会,在乡政府做事的那个白乡长的女儿办婚事,他的夫人和刘麻子很要好,刘麻子当然是这场婚宴的大红人。我把准备了好久的刀子装进了衣袋里,悄悄朝白乡长家的宴客席走去。

  咳!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想笑,说是把刀子,其实是把比削苹果皮的刀子略大了点儿的带把的小刀,能杀死刘麻子吗!

  这里的女孩子出嫁,做父母的提前给亲朋好友下了柬子,写清女儿出嫁的日子,出嫁的前一天是女孩子一方宴宾谢客。说是谢客,客人都不白来,各自根据骨近血远,叔高侄低地为女孩子贺上礼品,有钱人家陪嫁的是时兴的三转一响——人力车、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权大的人只要能来一下婚礼现场,等于给足了主人面子,尽管那个面子不实惠,主人也比那些送实惠的人看得起,满接满送的认为蓬荜生辉。至于有钱人的心里平衡与否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趁机蹭上点“势”的光就足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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