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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谢医生郑重地嘱咐她说："可不能又大吃大喝懒于运动，否则肯定会反弹！"

　　冯曦呵呵笑道："我扎针扎够了，每次都咬着牙死撑着。按摩肚子和大腿哪次不像被搓掉了肉似的，我可不想再来一回。"

　　"其实你平时自己很注意，不仅吃得少，还坚持游泳、跑步，不然怎么可能瘦这么快！前台结账吧！"

　　冯曦能减下去，自然结账也愉快至极。前台小姐温和地递上账单，她一瞧，六千七，还是心疼了下。

　　谢医生妩媚地靠着前台，乐得合不拢嘴，"你是孟时介绍来的，这是打了八折的价。"

　　冯曦一颤，真贵！要是全价多少钱？不过，的的确确是减下去了。值！冯曦笑了笑，掏出卡来，谢医生又说："他已经付了。"

　　他居然把钱付了！这说明什么？冯曦又是一颤，笑了笑，说："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谢医生像看什么得意作品似的看着她，啧啧说道："我的店才开张不久，拜托冯小姐，如果遇到想减肥的朋友，多做些宣传就行啦。"

　　"只要不是让我拍前后对比照放在大堂做宣传，口碑宣传绝对没问题。多谢你了。"冯曦微笑着，把心里的诧异通通压在心里。

　　谢医生又犯嘀咕了，孟时别人财两空就好。"他在楼下等你很久了，快去吧！"谢医生最终还是以孟时的意见为主，看向冯曦的眼神亲切极了。

　　冯曦谢过所有的工作人员，提着包下楼。她没有走电梯，出门就拐进了安全楼梯。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冯曦已经算出自己还有多少存款。她站在门口偷偷地往外张望，孟时那辆二手出租车停在不远处极为显眼。

　　她悄悄地靠着柱子往一边走。一楼东侧是建行营业厅，冯曦打算现在就把钱取出来，见到孟时就双手递给他，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又成了孟时嘴里的一笔小钱。

　　孟时接着谢医生的电话，目光早锁定了楼道出口，老远瞥见冯曦贼兮兮地闪进建行营业厅，他了然地笑了，对唠叨的谢医生说："放心，鸡飞蛋打的事我从来不干！她现在就取钱去了，你没看到她躲躲闪闪的样子，好笑极了。哈哈！对，她不还就肉偿……小姨你真猥琐！是是是，我全家都猥琐！你再说一遍我录下来，回头放给我妈听！"

　　孟时被小姨雷得直乐，挂了电话等着冯曦送上门来。

　　而冯曦这时却急得要命，自动取款机里没钱，柜台上等的人又多。她最终还是放弃了排队，走出了银行。

　　她今天穿了件灰白色的窄腿裤，蓝色的开领喇叭袖针织衫，颈口露出两根均匀笔直的锁骨，瞧得孟时两眼发直。冯曦一上车他就夸道："不错，还是瘦下来好看。听谢医生说疗程结束了，今天想怎么庆祝？"

　　冯曦笑了笑，又对孟时说："孟时，我没取到钱，能不能先载我去前面的银行？我把钱还你。"

　　孟时便笑，"要你还的话，我何必帮你把账付了？"

　　"这不行，我要还你。"

　　"说不用就不用。"

　　冯曦急了，"我怎么好意思用你的钱？"

　　孟时觉得自己像布下玲珑棋局的人，成功完美地打劫收子。他眉梢一扬，满脸愉快，悠悠然吐出一句他预谋策划了很久的话，"为喜欢的女人花钱我乐意，你有什么不好意思？"

　　这句话像闪电，像天雷，像魔咒般哗啦啦劈下。

　　冯曦呆若木鸡。

　　孟时微微一笑，朝她俯过身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冯曦，我帮你减肥，知道为什么吗？我一直在想，如果瘦下来，你才肯相信我会喜欢你的话，我就等你瘦下来好了。"

　　"等我瘦下来？"冯曦重复着这句话，心里想的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天之中对她招手的桃花开了两朵。

　　孟时轻声说："是，等你瘦下来。你胖的时候没有自信，瘦了总有自信能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心意吧？"

　　他的眼睛特别亮，闪烁着她有点儿懂却又不是特别清楚的光，这眼神和傅铭意的不同。傅铭意是凶猛中带着火焰，孟时则是笃定中充满自信。他很自信能让她重新找回美丽……冯曦突然有些自惭形秽，再过几个月她就三十岁了，还是个离过婚的女人。

　　看到她渐渐低下去的脸，孟时呵呵笑了，"现在不谈这个问题，我给你时间考虑。或许，咱们处段时间如何？彼此再了解一下？"

　　冯曦感激地看着他，心里挣扎着要不要现在就告诉他自己有过婚史。她想起芝华的话："别着急着一股脑儿先把自己卖出去，男人啊，一听说你结过婚就先打退堂鼓了。"但孟时的话却让她这样感动。她踟蹰了一下，鼓起勇气对孟时说："我不是那种单纯的女孩，我马上就三十岁了。"

　　孟时已经发动了汽车，边开车边笑，"我今年三十二岁，不是二十二岁。"

　　冯曦沉默了。她望向车窗外，绿树一排排晃过，街边有情侣牵着手逛着小店。可为什么在这瞬间她觉得心里堵得慌呢？孟时让她感动，也让她惶恐。她有些木然地想，如果她还是二十出头，她会心里甜滋滋的。一个优秀的男人对你用心，对你说喜欢你，哪怕是虚荣心作祟，也会由衷地笑出来吧？

　　等红灯的时候，电台里轻轻传来一首歌，是电影《白玫瑰与红玫瑰》的主题曲《玫瑰香》，冯曦听着听着就觉得凄惶。她头也没回地说："孟时，我是说，我是结过婚的。我，是离过婚的女人。"她连看也不敢看孟时，急促地说，"你不了解我。我，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人。"

　　孟时有些吃惊，马上想到他揍过的那个男人，那个以不屑的语气说她是他扔了不要了的男人。当天冯曦哭得厉害，孟时再好奇也知道不是他开口询问的时机，事后也一直没问过她。他是她的前夫？孟时偏过头看冯曦，一丝怜惜油然而生。

　　他没开口的时间对冯曦来说是那么漫长，她难堪地感到孟时看过来的目光，她觉得自己像是放在砧板上的肉，正被孟时翻来覆去地细看。一种羞耻像火一般冲上她的面颊，冯曦终于受不了，匆匆说了句："堵车了，这里正好有ATM机，你靠边等我会儿。"

　　她开了车门，逃也似的跳下车，几步跑到ATM机旁，拿出卡放进去。按密码的时候，她的手指都在发颤，脑袋嗡嗡直响。她深呼吸几次才镇定下来，按键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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