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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我不敢说Vincent就一定做得到,但他至少比你可靠的多!他也比你有承诺!Vincent提起过,这次去美国,如果手术完成得顺利,他会带陶陶去巴西见他的父母,就是说他会向她求婚!方家是世族,不会拿婚姻当儿戏。陶陶跟了他,总比跟你这个花花公子强!退一万步讲,撇开这些都不谈,你自己也清楚,Vincent能给她的远比你能给的多!你要是敢说你爱她,就别再纠缠她!”

  琉璃的话字字砸在地上,浥尘心潮起伏,猛然间听到求婚两个字,人都呆住了,怔了几秒,他扯开门就冲了出去!

  琉璃在后面紧喊了两声,也是徒劳。

  浥尘一路狂奔,可下了楼梯却刹住脚步。他看到了Vincent。

  Vincent刚进公司大门,迎面走过来,走到浥尘面前,浥尘恰好站在路中央,却也没有让。

  Vincent停住,把目光投向他,等他说话。

  沉默对视片刻,浥尘真的说了话。

  他说,我爱她。

  没头没尾的,声音也不大,却如宣告。

  Vincent仍然看着他,神色未动,只是点了一下头,大概是说,哦,知道了。

  见陆浥尘还是不动,方少爷这才开了金口。

  “你要同我争?”他问,也不在乎回答,他略一颌首,不轻不重地说了句:

  “可以,我喜欢有人争,因为我喜欢赢。”

  他绕过陆浥尘,径直走进去。

  *** *** ***

  凌晨。

  也不知是几点,陶然被一阵震天响的拍门声惊醒。

  邦邦邦邦邦,声音凌乱而急促,听得人心惊,陶然打了个激灵,穿着睡衣赤着脚就跑出去开了门。

  廊灯底下,站了一个人,一只手扶在门框上,满脸汗水,喘息未定,却锲而不舍地举着手,还要再拍。

  “Eason?”陶然惊讶地叫,“你怎么了?”

  “陶陶你不要走!”

  浥尘毫无预警地欺身上前,握住她的肩,不知怎么用了那么大的力,钳得她好痛。

  陶然直皱眉,她拍拍他的手背,安抚道:

  “别急别急,慢慢说。”

  见她皱眉,浥尘意识到自己力气失控,这才稍微放松些,却仍紧紧盯住她的眼,还是说:“陶陶你不要走!”

  “为什么?……公司出了事?”

  陆浥尘平素玩世不恭的很,从不这样激动,陶然心里没有底,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公司,不然他为何留她?

  谁知他摇头,再摇头,再又摇头,却闭着嘴巴不回答。

  像是有千言万语,又像是只有一句,在心头过了千百遍,在嘴边转了千百圈,可真要说出口,竟是如此难。

  到底要不要争回她?

  浥尘整晚都在坐立不安,只为一个是,或是一个否。

  所有的理智都在阻止他,站在“否”的这一边有无数个理由。

  他再怎样不甘都得承认,琉璃是对的,Vincent能给她的远比他能给的要多得多,财富,权势,地位,庇护……一切。也许天真一点讲,可以说世上有很多事是钱买不来的,可只要稍微现实一点,就得承认,世上有更多的事是没钱做不到的。远的不说,只说为陶然母亲寻医治病,几乎就是靠Vincent一力促成。陶然身世坎坷,被迫独立,所有都靠双手挣得,成功是有的,风光也是有的,背后的苦处自然也有,不说罢了,可如果嫁入方家,即可衣食无忧,安享荣华。

  站在“是”的这一边,只有一个理由,却重复了无数遍。

  他爱她。

  爱她。

  爱她。

  爱她。

  ……

  If you really love something, set it free.

  想了很久很久以后,浥尘给了自己一个答案,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却是最好的答案。

  他要放她飞,让她往更好的地方飞,这是爱她最好的方法。

  他竭尽全力作出这个决定,他不能让自己反悔,挣扎再三,浥尘开着车就冲进夜里,踩紧油门,一直往前开,往海的方向开,他以为,这样就可以离她越来越远,远到无法回头,远到让一切都来不及。

  是在哪一个弯道急刹车的,他已完全不记得。

  只记得脑袋里出现了一个声音,那不是一个念头,因为不是他想出来的,那就是一个声音,像是非法入侵一般,也许它也知道自己来路不正,所以很小声的,又有点怯怯的。

  它说的是,陶陶你不要走。

  浥尘所有的决心和理智,以及他不惜飞车远走想去守护的决定,竟在这么一个毫无立场的声音面前迅速坍塌,有如摧枯拉朽,轰隆隆隆,烟尘漫天。

  在尘埃落地之前,在理智卷土重来之前,他纵容了自己,一脚刹车踩下去,紧接着猛打方向盘,风驰电掣般,向她狂奔。

  他摒足一口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话,不让自己有空隙多想,不让理智有时间喘息,直到开到她的楼下,他推开车门就冲进去,连电梯都没有摁,他不能等,也不能让自己停,他像是被什么追着一样,一定要赶在被追上之前,找到她,告诉她,说他有多爱她,说让她留下,近似疯狂的,不顾一切的,他什么都不管,他就要这么做,就要。

  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那么远,他终于站在了她面前,终于说出了不要走,此刻,却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

  他知道她对这一次的手术寄予了多少的希望,他也知道母亲对她而言意味着家,像树一样的家,而她是不能没有树的人。他怎么能真的让她放弃,只为了说一句我爱你?

  如果总要有一个人放弃,那么只能是他自己。

  可是,可是,近在咫尺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容颜,是他戒不掉的烟,深入肺腑,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他还记得,她目光清亮,执着地问,你爱她们吗?如果你爱,为什么又离开她们?

  他还记得,她调皮地看着他,说,那要调酒师干什么?

  他还记得,她在秋阳底下仰起脸,孩子气地抱怨一条小皱纹。

  他还记得,她两颊绯红,却偏要做严肃状,说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听过没?

  他还记得,她躲在他的怀里脸色苍白,绷得笔直,让人心疼。

  他当然也还记得,她对他说,爱是棵树,遮风挡雨,朝夕相伴。

  ……

  他几乎每天每天都与她在一起,却直到这最后一刻才发现,离开她,远比想象的难。

  这样,这样难。

  “Eason,你怎么了?”

  陶然柔声问,她探询地看着他,目光中有些迷惑,有些紧张。

  浥尘只觉心被紧紧揪作一团,原来它真的会疼,牵扯全身。

  他说不出话,直直看着她,突然间,奋力一拽,把她拽进怀里,不等她的惊呼出声,就狠狠吻了下去。

  他的唇滚烫,覆在她的唇上,像会把她灼伤。陶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挣扎,可哪里挣得过他,她拼命扭过头,躲开他的唇,叫道:“Eason……Eason……陆浥尘!……唔……不要这样,我不想这样!唔……”

  浥尘听不进,霸道地追过去,扣住她的颈,让她动不得。

  陶然心一横,一口咬了上去。

  一阵锐痛!

  浥尘终于抬起头,唇上立刻凝出血珠,一抹猩红,但他眼中的凌乱渐渐褪去,人也痛醒了。

  他慢慢松开她,垂下双眸,平复呼吸,好一会才哑声道:

  “对不起……我可能醉了。”

  陶然惊魂未定,看到他真的被咬得不轻,又有些不忍。听他这么说,她半信半疑,一时没敢答话。

  浥尘忽然平静下来,他又说了几句对不起,低声道再见,就真的转了身。

  他今晚的举止实在怪异,钝知钝觉如陶然也觉出了不对劲,她站在门口楞了会,忽然拔腿追过去。

  浥尘刚刚进电梯。

  陶然跑上去按住电梯门,问:

  “Eason,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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