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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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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又沉寂了下来。 南风掏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想再拨谢飞飞的电话,手指摁在屏幕上,又作罢。 半小时后,车子终于停在了一个小区门口。 南风提包,抓起药袋,急忙开车门,下车,生怕他下车来,一边关门一边说:“谢谢啊,慢走!” “嗯,再见。”傅希境没有下车,只微微侧了下头。 “慢走!”她挥手,重复道。 心里叹息一声,再见?愿我们不要再见。 车子却没有立即驶走,隔着玻璃,她也看不清楚车内的情况,她站在那里,又挥了挥手,而后转身往小区里面走。 车内,傅希境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路灯将她瘦削的身影拉得细细长长的,投射在地面上。他左手撑着眉骨,微微闭眼,又睁开,喃喃:“赵西贝,或者季南风,不急,我们……来日方长……” 他抬眸打量了一眼小区的名字,收回视线,发动引擎,车子滑进夜色中。 隐在暗处的南风呼出一口气,又站了片刻,才又返回小区大门外,站在门口,她抬眼打量了下小区高高的楼牌名:香榭花园。这是这片区最高档的小区,她可租不起这里的房子。嘴角牵起一抹苦笑,折身往前走,到马路上去拦出租车。从这里到她住的地方,只一个起步价的路程。 回到家,打开房门,屋内漆黑一片,谢飞飞还没有回来,她开灯,从包里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将手机扔在沙发上,而后将自己也扔了进去,拿过一只抱枕,盖在脸上,闭上眼,很疲惫,却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尖叫起来,在凌晨寂静的空间里特别突兀。 是谢飞飞。 南风接起,骂道:“你终于记起了你还有个手机吗!” “宝贝,别生气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啦!”谢飞飞在电话里撒娇,她声线本就温软,发起嗲来,简直让人无法招架。 南风翻个白眼,放软了语气,“你干嘛呢!这么晚还不回来?” “哎,我正回家的路上,到家跟你说,我正开车呢,挂了啊。” 谢飞飞进门时,南风刚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擦头发。 她看起来非常累,甩掉高跟鞋,将包扔在地板上,整个人弹进沙发里,头枕到南风的腿上,微微闭眼,享受般地嘀咕:“让我躺一躺,一身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南风头发上的水珠滴在谢飞飞的脸上,她偏了偏头,推她:“起开!” 谢飞飞盘腿坐起,歪着头看她:“怎么啦?今晚的合同没拿下吗,瞧你不开心的样子,好啦好啦,我也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为了赔罪,明儿请你海鲜自助!” “无福消受!” “哎哟,真生气了呀!别这样啦,我下午陪周扬去攀岩了,完了在俱乐部吃晚饭打保龄球,手机一直搁在车里忘记拿了。”谢飞飞凑过去,捏了捏南风的脸颊,又问:“对了,先前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找我呀?”她了解南风,如果不是有急事,也不会连拨那么多通电话。 南风不答反问:“你下午不用上班?” “请假的。” 南风停下擦头发,问:“周扬又失恋了?” 谢飞飞愣了愣,撇嘴:“你怎么跟个半仙似的。” 南风用毛巾把头发包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飞飞,不是我半仙,你自己好好回忆下,你哪一次翘班或请假不是为了周扬,你再好好回忆下,哪一次他约你出去不是因为失恋需要人陪?” 谢飞飞低了低头,说:“有什么关系,至少在他难过失意需要人陪的时候想到的人是我,不是别人。” 南风拨高声音:“是啊,失意的时候就想起你了,谢飞飞,需不需要我帮你祈祷,祈祷他每天都失意,每一次恋爱都不得善终啊!” 谢飞飞抬头望着她,蹙眉:“南风,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跟吃了火药似的!” 南风猛地站起来:“问我怎么了,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怎么了啊,谢飞飞,你他妈默默爱一个男人爱了十四年,他是呆子还是弱智?恋爱谈了一场又一场,都快成情圣了!他未必会不知道你的心意?他那是假装不知道!他享受你的崇拜、关怀、爱慕、随传随到外加不用负责!你把他当唯一,他呢,他不过是把你当失意时的备胎!备胎你懂吗……” 谢飞飞跳起来,厉声打断她:“南风!” 她声音很大,是真的生气了,太阳穴旁的青筋在皮肤下隐隐跳动,嘴角微抖,牙齿紧咬在下嘴唇上,手指微微卷曲着。 两个人面对面望着,空间一时沉寂。 谢飞飞偏了偏头,手指慢慢松开,摸了把脸,疲倦地说:“我先去睡觉了,晚安。”她快步走进卧室,她怕自己再呆下去,会控制不住情绪。 南风微微阖眼,深呼吸一口气,也回了房间。 过了会,她抱着一个枕头出来,去敲谢飞飞的门,敲三下,停了停,再敲三下,停下,再敲三下。而后停下,不再敲。 当初她们决定一起住的时候就约定过,如果一方惹了另一方生气,又不好意思开口道歉,就以这种方式来替代。 里面毫无动静,她叹口气,正打算转身时,谢飞飞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屋子里没开灯,谢飞飞静静坐地板上,南风在她身边坐下,深秋了,木地板上凉凉的,令她忍不住瑟缩了下,她轻声说:“飞飞,对不起。我今天心情有点乱。” 谢飞飞摇头:“南风,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气的是,你句句都是大实话,句句敲到我心坎,我找不到有力的话来反驳。”她自嘲地牵牵嘴角:“呵呵,你说的很对,在周扬眼里,我就是个备胎,不,连备胎都算不上呢,人家备胎也总有扶正的一天,而我,顶多是自己犯贱,傻傻地贴上去。” “飞飞……” “所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南风,我没办法呀,真没办法啊,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从我知道男女有别开始我就喜欢他了,十多年了,我也试过让自己放手,可是我放不了啊。大概我上辈子欠他的吧。”谢飞飞苦笑着,她声音低低的,在寂静的夜色中,令南风的心像是被露水打湿了一般,又湿又潮。 南风默默叹气,周扬之于谢飞飞,注定就是场逃不开的劫难。 他比她大两岁,在她十二岁那年搬到她家对面,做了邻居。十二岁的谢飞飞还是个假小子,成天与邻里间的一帮男孩子玩一块,小区里有一棵百年老槐树,又粗又大,枝繁叶茂,夏天的傍晚,知了躲在上面欢快地叫嚣,扰得在树下石桌上玩纸牌游戏的一群孩子心烦不已,就以剪刀石头布的方式来猜拳,谁输了就爬到树上去赶知了。谢飞飞运气不太好,输了,跑回家拿来晾衣杆做工具,这树她小时候没少爬,轻车熟路很快爬上去,在树杈上用晾衣杆乱捅了半天,知了没赶走,忽然引得下面有人一声惊叫,指着她的屁股大声说,谢飞飞,不得了啦,你屁股流血啦! 那天她穿了条白色七分裤,慢慢浸开的血迹尤为明显。被这么一惊叫,她吓得差点儿就摔下来,这时有个特别镇定的声音响起来,别慌,抱着树干,慢慢下来。这个声音很温柔,像是盛夏田野里吹拂来的一阵清风,将一群嘈杂纷乱的惊呼声隔开,谢飞飞的心被那温柔镇定的声音安抚下来,她跟着那声音的指示,慢慢地、慢慢地,安全着陆。 刚站稳,她迫不及待伸手去摸屁股,一看,手指上红红的,她“哇”一声哭起来,那个声音忽然又出现在耳边,别哭了,不是受伤……他站在她面前,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牵过她的手,拨开围在她面前的几个男孩子,快步离开。 回家的一路上,谢飞飞抽泣着不停问他,不是受伤为什么我在流血啊……为什么啊……我是不是快死了啊…… 他脸微微红了,低声说,回家问你妈妈吧。可是她妈妈上班去了不在家,她蹲在门口不肯进去,又呜呜哭起来。他无奈,转身进屋,过了片刻,拿了包东西出来,塞进她手里,别哭了,你没有受伤,也不会死,你是来……初潮了……这是我姐姐的……给你用……他飞快地转身,进屋,迅速关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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