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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接着,他将四姨太失踪一案详细地告诉了冷焰扬。

  听完纪风涯的叙述,冷焰扬这才明白刚才是自己错怪了他,想要道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见他一脸尴尬的样子,纪风涯也不再多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和他讨论这个诡异离奇的案子,却发现对方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盯着四姨太的照片出神。

  "难道是她?"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眼里露出疑惑之色,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你认识她?"纪风涯心中大喜,连忙将照片递了过去。

  "不,不认识。"冷焰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地扫了一眼照片,便将它推到一边,以示并无半点兴趣。

  冷焰扬的眼神早已出卖了他,他分明从那张照片上读出了什么,然而他却不愿告诉自己。曾经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如今居然对自己有所戒备!

  难道真的回不去了?那些闪亮的岁月,那些真挚的情谊,那些心有灵犀的默契,难道早已成为遥远的往事?纪风涯敏感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一种事过境迁的凄凉和失落,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就在他感伤之际,寿星聂老先生在长孙聂清的陪同下,亲自来到桌前敬酒。

  虽已是百岁老人,但他看上去至多七十岁,身子骨还很硬朗,面色红润,精神矍铄,鹤发童颜。

  纪风涯深吸了一口气,藏起心间的失落,随手将照片搁在桌上,起身向老寿星敬酒。

  不料,聂清的目光,却像磁石一般定在了那张照片上,久久不能移开。

  纪风涯心生疑惑,索性将照片递给他看个明白:"聂先生,你可见过这照片上的人?"

  聂清接过照片,递到聂老先生的眼前:"爷爷,您看这照片--照片上的女子,可是您要找的人?"

  聂老先生闻言立即从衣袋里摸出一副金边的眼镜戴上,细细地端详起那张照片。

  片刻,他点点头,兴奋地嚷道:"没错!这照片上的女子,正是爷爷要找的人!清儿,这张照片从哪里来的?"

  聂清温和地笑道:"这张照片是纪先生的。"

  聂老先生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纪先生,你认识她?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她是我的一个朋友……"纪风涯支吾着,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朋友?"聂老先生皱皱眉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试探地问道:"聂老先生,您也认识她?"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何止是认识!我这条老命,还是她给捡回来的呢!"

  纪风涯暗自寻思着:八成是某日聂老先生在街上走着走着忽然病倒了,刚巧路过的四姨太助人为乐将他送进了医院。

  "纪先生,请随我到内堂说话--"聂老先生将纪风涯领进内堂,邀他在正中的明代八仙桌前坐下,吩咐长孙聂清沏上一壶极品铁观音。

  "故事发生在八十多年前--"聂老先生喝了一口茶,靠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开始回忆那段尘封在心底多年却一直无法忘怀的往事。

  当时,纪风涯惊讶到极点,他分明听聂老先生说到"八十多年前",而四姨太至今不过二十多岁。八十年前,她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但出于礼貌,他并没有打断聂老先生,而是耐心地将整个故事听完。

  故事发生在1921年秋,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日子,一段绝望而又充满希望的阴霾岁月。

  山雨欲来风满楼。穷途末路的反动势力拼死维护着自己残暴的统治;大街小巷贴满了触目惊心的通缉令;革命的火种在黑暗的摇篮里悄然萌芽;火种的捍卫者--进步的革命党人豪情万丈奔走呼告;三五成群的特务招摇过市,随时随地准备着血腥的杀戮。

  那时的聂老先生,是一名年少的革命党人,天资聪颖,机敏过人,年纪轻轻便被组织委以重任,担任上海总工会特别联络员一职,代号红桃A。

  任职不到两个月,他便被反动势力列为一号暗杀目标,写入黑名单。在街头巷尾的悬赏通缉令上,用他的人头可换取五千大洋。从那一刻起,死亡的气息已不知不觉融入了他的生命,如影随形,步步惊心。

  事隔不久,组织内部出现了叛徒,总部被捣毁,一份极其重要的名册落到了敌人手里。聂老先生接到上级的命令,前去通知那份名册上的十四位同志即刻转移。

  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刚下过雨,空气很清新。

  聂老先生约了名单上的最后一名同志,在外滩的一家报馆里见面。为了避人耳目,他换了几趟车,最后在一条小巷子里停下。出了小巷,向左拐,走上五十米,便是约定见面的报馆。

  夜色渐渐降临,他独自走在那条幽僻的小巷里。

  巷子里静悄悄的,但与它一墙之隔的,却是旧上海最繁华的歌舞厅和剧院。他将衣领竖起来,生怕被人认出,步子也迈得更大。

  忽然,从巷口蹿出七八个人,在距离他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来。那些人穿得痞里痞气,一看便知是反动派豢养的狗腿子,手里握着雪亮的刀子,冲他魔鬼一般狰狞地大笑,仿佛他已经成为案板上任他们宰割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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