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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顾教授的研究终于有了结果,他喜形于色,从一大叠药品广告宣传单里拿出一张交给小念。

  这是一张介绍可以治疗癌症药品的宣传单,几乎每天都有大把这样的传单塞进病房来。这张的内容是:

  “全球首个抗癌中药‘黑灵芝胶囊’,国药准字号抗癌药品,国内唯一的灵芝类国药准字抗癌中药。”

  “‘黑灵芝胶囊’精选野生黑灵芝为原料,首创高科技灵芝孢子纳米破壳技术,有效释放具有杀灭癌细胞的药效成分,大多数癌症病人服用五至七天就可见效,晚期肿瘤患者原来卧床不起,服用后短期就可下床活动”,“美国FDA已经列入临床许可范围,获准进入美国医院开展大面积临床观察,正在美国芝加哥大学进行临床试验……目前已远销欧美、日本、韩国等二十八个等国家与地区,给无数癌症病人带来了生的希望!”

  小念看得眼花,学习了半天还是对传单的内容半懂不懂,她只能求教黎教授。

  “这就是顾教授找到的治疗方法?”黎教授看也不看传单,“他这样要误大事的,拿自己的生命在开玩笑。”

  “那怎么办?”小念说,“还是请您开导开导他。”

  “我去开导?我算什么?他是校领导,还是知名教授,我哪能开导他啊。”看着小念无助的表情,黎教授觉得没必要拿她撒气,再说顾全现在是他的病人。“好吧,我再严肃地跟他谈一次。”

  谈话的结果是不到十分钟,黎教授就垂头丧气地走出病房,对等在门外的小念说:“我建议领导同意他出院,你们以后好自为之吧!”

  小念走进病房,顾全余怒未消:“老古董,抱残守缺,为什么癌症治疗技术不能进步?坏就坏在这些人手上。不敢打破条条框框,缺乏创新精神!”

  “不能这么说吧?”小念说,“黎教授是德高望重的权威肿瘤专家。”

  “权威?”顾全冷笑着,“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反感黑灵芝?因为这种新疗法可以使他的权威一文不值!再说了,那些研究黑灵芝的就不是权威?哪个不比他还权威?”

  “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如果真那么灵验,还不大力推广,用得着发小广告吗?”小念小声说。

  “你以为我是相信广告的傻瓜啊?”顾全得意地说,“我也是搞研究的,这些天我把他们的有关学术论文都研究过了。核心期刊上的学术论文总不会错吧?”

  小念无话可说。

  “对了,我让你买的黑灵芝呢?”顾全火了,“没买是吧?你是想我死啊!”

  小念像只受惊的小鸡,不住地点着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我……就去买。”

  “算了,”顾全咕哝着说,“我叫他们送。”

  小念走出压抑的病房,空气中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死亡气息,沉沉地压在她的胸口,让她感到呼吸困难。出了医院大门,夏季明晃晃的阳光火热地泼撒下来,使这座城市笼罩在蒸腾的湿热中,更加让人憋闷。她在花园里找处荫凉的地方坐下来,艰难地喘着气,感觉自己又一次身处绝境,很无助很可怜。

  自从见到病床上的顾全那一刻起,她就抛弃了所有的念头,一心想陪伴这个是她丈夫的人度过最后的难关,尽自己做妻子的责任。而现在她连这个似乎也做不到了。在她和顾全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里,她都没想过他死,只希望他不要回家。而现在,当死亡真正来临,她却无法接受,替他,也替自己。

  她突然想起夏杰。她不明白为什么总在绝望的时候想起他。而此刻他出现在她脑海里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唯一的念头是他可以帮她。

  她给夏杰打了个电话,希望他能帮她了解下黑灵芝胶囊的情况,说完就挂了。她没心情说多余的话。她感觉心中塌实了些,虽然她很明白,连黎教授这样的专家都无能为力,夏杰又能有什么帮助呢?也就是打个电话安慰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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