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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你以为你还是原来那个夏杰啊?!”部里的同学小伟给他说了实话,“要是你不离婚,就算你白拿了别人十套房子,也没人敢说什么。现在不同了,那就是个事,给你个不清不白的,让你难受。你呀,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

  小伟在部里按部就班地混,现在还只是个副处长,帮不了忙,只能劝。

  夏杰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条藤,再粗再壮自己也立不起来,必须依附大树才能往上攀爬。大树没有了,你就什么也不是。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棵独立的树,而且坚持和老丈人那棵大树保持距离,但结果还是被异化了。他感到悲哀,但又无可奈何。这种消极对抗和极度郁闷的情绪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他变得懒散松懈,无所事事,而这只能使他更郁闷更痛苦。

  “我知道你在日报是个人物,”李总并不了解夏杰目前的状况,以为他舍不得离开日报,“但我们看远点,媒体产业化是大势所趋,你在早报肯定有更大的作为!”

  早报招聘启事一出,日报旗下立即跑了不少人,但日报本身跑的不多,虽然早报开出的薪酬待遇很诱惑人。毕竟日报多了个官方背景,混得好能做官入仕,这不是钱能衡量的。夏杰原本没想过要挪地方,对他来说,也没好挪的地方。对早报,他的感觉是商业味太浓,而他是个把新闻事业看得很重很纯粹的人。

  “我到早报能干什么呢?”夏杰苦笑了一下。

  “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你知道读者需要什么。”李总说,“我就怕你放不开。”

  夏杰沉默了一下,在日报,主流媒体必须考虑导向问题,因为条条框框太多,夏杰认为不错的很多想法和选题都被扼杀了,甚至连写好的稿件也因为看法不一被毙掉。夏杰是个认真的人,不会不知道舆论的正面引导有多重要,即便他热衷做的问题报道,也不至于有太大的政策和导向上的偏差,但还是经常惨遭封杀。他把这些发到中央和外地的报刊上,结果反响强烈,好评如潮,好几个新闻大奖都是从那来的。“稿子没问题,但发在本地日报就不合适,”他经常被告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夏杰才华的发挥,也让他感到郁闷。

  “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夏杰说,“不怕我砸了你们的饭碗?”

  “呵呵,早报没点气魄,怎么和你们日报竞争啊?”李总对夏杰是有把握的,再怎么做都不会太出格,真担心的是怕他把日报那套畏首畏尾四平八稳的文风带过来,没一点新闻冲击力和震撼力,“我要的就是你在外面发的那些文章的锐气和大气!”

  这一点让夏杰很动心。那些文章曾让夏杰热血沸腾,痛快淋漓。

  “跟你说实话,早报采编这块儿我说了算,现在让你做鸡毛蒜皮的消息报道那是大材小用,我要的是有分量有震撼力的东西。”李总强调。

  李总把自己的设想详细谈了一下。他计划在早报推出特别报道版,两天一次,一次两大版,专做深度报道。消息可以让读者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还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有什么内幕。两天见一次报,时效性也很强。这一来两人开始投机,觉得不合作也不行了。

  “那就成立个特别报道部,你做主任,你的版面你说了算,我只负责签字,呵呵。”

  李总不但采编的事可以拍板,待遇也能做主,给夏杰的月薪是八千,这个数目比他在日报现在的收入多了一倍。

  夏杰并没有立即跳槽,而是磨蹭了半年才上任。这时候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早报一面世就所向披靡,整个业界为之剧震,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其时正是报刊发行征订季节,大批私人订户被早报拉走了,损失最大的是都市报和晚报。“早餐吃了吗?早报读了吗?”“看早报,不花钱!”的广告满街都是,凡订早报的可以领到和报款相当的礼品,而且很实惠,不是油就是大米。这一来不仅仅是喜欢看报的,连家庭主妇都喜欢上了早报,反正买米买油都要花钱,每天赚一摞六十四大版的报纸,废纸都可以卖到块把钱。随之而去的是大批的广告客户,一折起的广告刊例价让他们趋之若鹜,以至于大家开玩笑说,早报好看是好看,但广告太多,可以抽掉一半,剩下的再裁掉一半,然后读标题就可以了。两大集团被早报疯狂的烧钱行为弄得目瞪口呆,开始采取应对措施,但为时已晚,原来的大好河山已被早报冲击得七零八落,好景不再。但他们并不看好早报的疯狂行为。“等着啊。看他们能撑多久,怎么吃进去还得怎么吐出来!”

  夏杰没到任的原因并不是观望,而是日报不同意他辞职。一来可能是惜才,二来是一屁股屎没擦干净,和乐老板的事还没个结论。夏杰想走也要走个明白,只能等。半年过去了,夏杰不能再等下去,因为李总催得很急。他索性来了个不辞而别,去了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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