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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我看看。"他风衣也不脱就抱着我去客厅查看我新卷发里的旧伤口。看了眉头舒展开来,揉揉我的额头问:"什么时候烫的,干吗不告诉我?"

  "好看吗?"我特想得到他积极正面的认可,可他却摇摇头告诉我一般。

  我很失望,电话里他也没说过让我特开心的话,出差一趟都没提过想我之类的,我很失落。他脱了大衣又坐过来,我心里有气,没什么撒娇的心思。

  "好是好,就是更显得我老了。"这句话并不像是玩笑,我觉得他倒像在叹气,搂着我,反反复复地鼓弄我的新发型。

  "你不老,一点儿都不老!"我想安慰他,跑到厨房给他端茶倒水,我感觉他累了,不管公事是否顺利,我得让他在家里舒舒服服的,所以没在新发型上纠缠,推他换衣服洗把脸等着吃饭。

  妈妈的手艺比我好。我用妈妈炖的牛键子冒充自己的,再炒两个素菜,他肯定觉得我特贤惠能干。以后要是见他爸爸妈妈我也得用这方法,听说挑拣儿媳妇做饭的公婆大有人在。

  他穿着T恤衫和运动裤出来了,头发还滴着水。没有了黑衣人的酷劲,但是像生活里一个实实在在在你旁边的人,看了特别踏实。

  我给他盛饭,才想到这是我们第一次在这里正式用餐,于是又开了一瓶红酒,两人都喝了一点。我们第一次在与食俱进时我最先看到的就是他拿杯子的大手,那时候我很讨厌也很排斥他,总觉得他是个心存不轨的老男人。现在时间也不久,可跟他在一起了,我才明白过去的想法都得推翻。

  "看什么呢?"

  "看你,我们好几天没见了。"

  "想我吗?"

  我点点头给他夹菜,我喜欢看他吃东西像牛犊子似的模样。牛键子我一口都没吃,全夹给了他,我又给他添饭,放下筷子支着下巴专心看他吃饭。如果有一天我们结婚了,有孩子了,我希望是个杨宪奕这样的小牛犊子,也有他的精气神和好头脑,我很喜欢小男孩。

  "看够了吗?"

  我摇摇头继续喝红酒。我跟爸爸妈妈保证过不喝酒了,可以后跟杨宪奕在一起肯定免不了要喝酒,没有酒看着他我也会醉,我不敢相信这么真实的幸福。我想象他是未来的老酒翁,我跟在他身边成了酒婆婆的画面。

  "今天上班顺利吗?"他放下筷子揉揉我的头发。

  "不说这个,以后告诉你。"我又给他倒酒,想就这样一直看他吃下去。和自己心里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是生活里一个微小的细节也会充满感动,因为你碰到这个人了,不是别人,是他,这就叫缘分。

  饭后,我像个小丫鬟似地刷碗整理厨房,他则地主恶霸一样举着杯子在后面监督我。两个人话都不多,元帅和将军在屋里跑进跑出玩得正欢。

  我刚把最后一个碗放到碗架上,后面就贴过来一个热热的大胸口,毛衣领口露出的地方结结实实被亲了一大口。

  "明天领证去。"

  "明天什么日子?"

  "星期二,几号记不清了,不重要。"

  我犹豫了一下,也没跟爸爸妈妈商量,可我不想拒绝。

  "我得跟爸爸妈妈说一声,太突然了。"我说话,他的手伸到前面给我解围裙,好像某个熟悉的画面。那时是在睿慈的新家,他给我背上插香菜,竹子还管他叫姨父,我想那时候他就认准我了。

  "想我吗?"很热的呼吸吹拂在耳边,我的脖子上起了好多小米粒,觉得本能的杨宪奕又复活变身了,每到这时候我就笨拙僵硬起来,总被他牵着鼻子走。

  "新头发好看吗?"回身时我问他这个转移注意力,他亲着我的伤口压低嗓音说:"好看,怎么都好看。"

  围裙掉下去了,我东跑西颠地在厨房里到处转,仍是躲不开他跟在后面亲一下抱一下。我断断续续问:"你想我吗?"他逮到我反问:"你说呢?"

  我体育不好,很快被抓牢了,我想又完蛋了,只能缴械投降了。

  厨房的餐桌上方有一盏能拉伸的灯,灯光很柔和,照在我的绿色毛衣上。我曾经穿着这件绿毛衣自拍过一张削铅笔的照片,被杨宪奕弄走了。

  我喘得很厉害,心脏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可这最美的一刻我却想到了陈家棋,有点难过占着我的男人跟她有过爱情,有过将近十年的婚姻。

  杨宪奕似乎感觉出我的不安和迷茫,节奏变得很舒缓,一点点安慰我,让我放心。好像在告诉我他只要我,陈家棋都过去了。我的眼角湿了,有点想哭,光照在餐桌上,一片迷蒙的色彩。我希望他跟我有更多个八年九年。

  我被他驯服得没力气了。躺在书房沙发前的白色地毯上,枕着他的手臂,希望时间停在现在,我就这么老了,死了都好。

  他的手轻轻柔柔地滑动,我体味到了那层薄茧的暧昧,手指上突然感觉到凉。他幽深的眼神无数倍放大,有那种一如既往地执着。

  "就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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