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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大雄开始想,怎么办?边想,又边悲伤得流泪——他是真的爱笛子,真的。他站起来,又坐下去,像和头发有仇似的揪扯着自己的头发。

  门被敲响了,大雄觉得恐怖,他该怎样来度过这次尴尬,他没有想到姐姐这么快就过来了,要早想到,他就离开家,躲开总是可以的嘛。

  他慌张地擦眼泪,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正常,他带了夸张的笑容打开门,那虚假的微笑在脸上凝固了,他看到了笛子,还有笛子身上乔晋的外套。

  他几乎是慌张地一把抓住了她,然后带着一种噩梦醒来的惊喜要拥抱她。

  她木然的,没有回应。他抬头,恐惧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她说:“对不起,大雄,我是来跟你道别的。”她把自己在楼梯上排演了很多遍的话,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因为太多背书的痕迹,所以那话听起来,十分的顺溜——她只是把那些令人尴尬和不悦的话,完整地说出来而已,“对不起,大雄!”

  他把脸别了过去,她偷眼看到他有些抽搐的脸,他在哭,她觉得难受,他的伤感传染给了她,她也开始流泪,他们毕竟那样亲密地互相关怀过。

  他猛地抱住了她,恐惧支配着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他急切地低声说:“不要走好不好?笛子,不要走!”

  “对不起,大雄!”她艰难地在他怀里挣扎,她觉得愧疚,可是,这难道不是她希望的吗?他还在楼下等她,他们终于豁出去了。

  他看着她一点点地离开,她明明是舍不得的,她也在流泪,她也是觉得悲伤的,他用手去抓她,她却消失在了那该死的门后面。楼梯上一阵奔跑的脚步声,“劈劈啪啪”地远离了。

  大雄跑去窗前,看见她跑了出去,她扑进了他的怀里,很大的冲力,让他都差点没有站稳。她伏在乔晋的肩上哭泣,这让他觉得伤心,她本来是属于他的,她本来是应该在他的肩上哭泣的,他听见了自己哭泣的声音,那声音在黑暗里十分的突兀,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索性地蹲了下来,索性地哭出了声,她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而他那时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快乐了。

  乔晋捧了笛子哭得张皇的脸,不停地安慰着:“好了,就好了。”他为笛子的哭泣和伤心感到有些酸酸的难受,但他又告诉自己这是很好理解的,况且,毕竟笛子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自己。

  他搂紧了她,安慰地抚摩她的发,珍惜地亲吻她的额,他喃喃地说一切都好了,都好了。

  都好了,夜色是那样的美,那寒冷也是动人心弦的。

  一切都好了,包括将来。

  一束很强烈的光射了过来,她把自己的脸躲进他的怀里——那光线太刺眼了。

  他眯了眼睛看突然开过来的汽车,光线太强,他一时无法适应。

  他看到了一个大概,他惊讶地低叫:“秧秧?”

  她猛地抬头,看到一辆越野车的模糊轮廓。

  她仰身,想从他的怀里挣出去,虽然她也意识到那已经迟了。

  停着的车重新开动起来,向这边开来。

  她真想就这样开过去,从这两个背叛了她的最亲爱的人身上开过去,她听见自己的牙齿互相碰撞的清脆声音,她感觉到自己身体不能控制地颤抖,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原来,他们早就背叛自己了。

  这就是她最亲爱的两个人。

  他本能地想退,他拉着笛子想向旁边躲避,秧秧显然是失控了。

  在离他们不过一米远的地方,车停住了。

  然后车以很快的速度倒退了十几米,那速度快得让笛子发战。车在操场中央以很快的速度转了一个弯,然后飞驰而去。

  笛子颤抖得厉害,她看着突然变得安静的空旷操场说:“给她打电话,给她打电话,这样开车要出事的!”

  他拨她的号码,却是占线的声音。

  电话铃声响起时,她还是忍不住地看了号码,有些失望,是家里的。

  她听见父亲在电话里问:“去哪里了?”很闲散的腔调。

  她突然间觉得愤怒,她恨这个男人,恨这个背叛了母亲的薄情男人,而这个男人却是自己的父亲,因这她更恨了他,她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地嚷着:“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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