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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第四十四章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像马达那样找我吗?

  --会。

  --会一直找吗?

  --会。

  --会一直找到死吗?

  --会。

  --你撒谎。

  为什么听故事之前一定要点沉香屑?为什么爱情总要在按摩床上被怀念?为什么我们在十八岁时迫切想有三十岁的倦怠?为什么我们在三十岁的时候开始捡拾流光片语?为什么我们明明知道答案却非要追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迂回、曲折、翻来覆去装饰欲望,粉饰太平?为什么我们总是错过然后遗憾然后接着错过?为什么我们再也没有勇气面对面说出那些海誓山盟?

  简单,清白,主语、谓语、宾语,我爱你。

  从什么时候起,爱情早就面目全非。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战火离乱,没有一整个城市的倾覆来作爱情的背景。盛世之恋,个人经历最大的兵荒马乱不外是幻灭,最惊心动魂的爱情故事也只能如此,黄碧云早说过了。我们想着日常洒扫,却不免怨;我们想着跌宕传奇,却从不敢。一打开门,灯又红酒正绿,你步步为营,我见招拆招,游戏需要技术,需要秘籍,需要纵观全局运筹幄握。

  就好像现在的麦嘉与谢道年。

  没有人再会开口,那么简单的三个字,他们只会说对不起,没关系,谢谢你,却再也不敢提那三个惊心动魄的字眼。是心照不宣,是心有旁碍,是心有余而力已竭。

  那是2004年的盛夏,这一年,麦嘉二十八岁。距离1998年的5月3日,她跟他竟认识了六年。

  六年的时间,爱早已不是一见倾心,再见携手,是华丽的转折,是逼仄的顿挫,是被时间演绎成一出漏洞百出的戏码,是繁华与哀凉的对峙,是盛世与寂寞的僵局,他们的爱,在那些真实的存在和虚妄的记忆之中,明明近在咫尺,却再也不会歃血为盟,今生今世。

  这六年里,他们相遇过,错身过,放弃过,亦重逢过。巫山之上,细纹密布,却只有那么一根,直直地穿越过生命线,烙印进心里。

  六年前,那是对心扉的告白,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情深。六年后,她跟他,终于应了那句箴言:我们同梦,摒弃言辞;我们同语,无须暗示。

  可,他们,却一年比一年更善用形容词,来为内心掩饰。

  就如同现在,麦嘉拿着电话,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见他一面。

  他应该还在工地,或许在物色新的写字间,或许在家里?

  那是为了什么事呢?

  天气预报说今天39℃,请注意身体。

  工地的事情忙得怎样?

  写字间找好没有?需不需要我帮忙?

  ……

  她自问自答,发现对答了无生趣,为何就不能单刀直入,告诉他:我想你。

  踌躇良久,麦嘉颓然地放下电话。

  "麦琪,外面有人找。"索性,总有人来分散她的思绪。

  麦琪是一个典故。是属于她跟谢道年之间为数不多的秘密之一。那一日,在夕阳西下的傍晚,他携一身尘埃奔赴滨城,第一次将她拥入怀里,然后在她的耳边呢喃:"嘉嘉,你是麦琪的礼物。"

  这是她迄今为止,听到的最动人的一句情话。

  或许,他只是出于感激,但在麦嘉听来却有着别致的理解。她竟破天荒任性了一次,将笔名改成了麦琪,呵,麦琪。

  是否人一旦成熟,爱情就再也不能单刀直入,非要如此蜿蜒委婉,九曲十弯?

  见了人,转身回到办公室,总编已经等在那里,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是的,我们总有那么多旁枝末节的事情要忙活,忙着生活,忙着工作,忙到把爱当成了最旁枝末节的事情。

  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此时,麦嘉已完全收敛神态,职场里没有性别,没有情意,她不得不挺直了腰听这位突然坐在办公室里,一肚子欲言又止的总编要讲些什么。

  "麦嘉,你来多久了?"

  她不明所以:"大半年了。"

  "知不知道当初我并非出于本意留你下来?"总编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浸淫此行若干年,从年轻时候的文学青年老成了如今的中年文艺愤怒青年。总的来说,或许这行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气质。

  麦嘉笑了笑,倒没有否认,洗耳恭听他的下文。

  "总经理叫我留你,可没想到你的表现……"他吞了一口烟,故作的高深,然后才徐徐吐出烟雾,"很让我吃惊。"

  麦嘉抬了头,直视总编的目光:"总编过奖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夸你?"

  麦嘉笑了笑:"如果不是,那我今天也不会在这里了。"

  明明是狂妄至极的一句话,可总编却拍了一下桌子,大叫了一声好!

  "我就喜欢你这性子。有话直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看得出你是一个人才,也很能干,是一个踏实做事的人,平时也不会跟其他人拉帮结派的。"话说到这里,语速明显快了起来。

  接下来才入了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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