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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写意便这样在沙发上迷迷糊糊挨到了天亮,而那厉择良竟然是一宿没有出现。她干干净净地将昨天的套装换了一套,洗漱完毕,准时上班去。

  不到十点,有人来电话通知她去开会。

  "是什么会?"她问。

  "蓝田湾的战略协调会议。"薛其归的助理回答,完全不提昨天她将写意挡在会议室门外的事情。

  呵,写意想,他所说的合约即时生效果然如此迅速,如今她的权利又完全恢复,不禁鼻间一声冷哼。走到会议厅门口,正好撞见厉择良等人迎面走来。

  她别过头去,不想看他。

  厉择良紧抿嘴唇,也不做声。他身侧的薛其归却笑容满面地说:"恭喜啊,沈律师,你的提议,我们决定采纳了。"

  (6)

  写意冲薛其归点点头。

  许多人对公司的逆转性决策都觉得有些意外,时不时有人用种狐疑的目光瞅写意。她正襟危坐,面色如常。

  会上厉择良兑现了他的承诺。也许,没有人知道在这背后,他和她之间有着怎样的交易。

  晚上,写意又去等了许久,依旧不见厉择良的身影。如果还要在沙发上窝一夜,全身恐怕要难受得散架,可是无论如何她也绝对不愿意踏进他的卧室半步。她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蜷缩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睛前她想:但愿他今晚不要出现,永远也不要出现。

  厉择良跟人吃过饭,回到榆阳路的厉家老宅。他没常去住,却在昨天突然出现,搞得老宅里的一干人措手不及,忙活了半天。

  今天还没进门,管家老谭便迎过来问:"厉先生用过晚饭没?"显然已经有准备。

  "吃过了。"厉择良说,"谭叔,又来麻烦你。"

  "哪儿能这么说呢,我们时常盼着您来。这老宅子没有年轻人,倒还显得冷冷清清的。"老谭说。

  厉择良笑笑,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老谭准备好更换的衣服送进浴室,谨慎地问了句:"厉先生,需要帮忙吗?"

  "不用。"厉择良一边解领带一边说。

  老谭又看了他一看,见他喝过些酒,有些不放心。昨夜,厉择良回来后,一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就回屋神色非常异常。后来还在浴室里闷了一个小时,害得几个下人在外面不知如何是好,却也不敢贸然吱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虽然腿脚不便,却极不喜欢在人前露出残腿。最后,还是老谭来了才敢在门外叫他。

  厉择良察觉到他的担忧,笑着说:"我洗个澡能有什么问题,以前你们就是太放不下心,才害得我想搬出去住。"

  "二少爷,"老谭不自觉地改了旧称,"你近几年酒喝得太多了,烟酒伤肝伤肺,要是生意方面不得已,有时候也叫英松他们应付下吧。"他从小见厉择良长大,了解他的性子,于是劝他的语气极轻,生怕惹恼了他。

  "嗯。"厉择良冲老谭笑了笑。

  老谭却瞧见他只是动了动嘴角,脸上的神色却是显得一副有心事沉底的模样。他知道厉择良虽说不是个性格浮躁,随意发脾气的人,可惜心里倔得要命。跟他多说无用,便不再啰唆随了他去。

  待厉择良洗完澡,准备休息时已近深夜。他喜欢看灯光,所以只要一回老宅,老谭就知道让人把花园里的地灯全部亮起来,这样他若是站在二楼的卧室里刚好看得见。

  他独自仰面躺在卧室的床上。一轮弯弯的下弦月挂在空中,射出的浅浅白光洒进屋,正好落了一小块在他的脸角。

  他有些失眠了,起身去摸电话,没有翻电话本就用手很熟练地按了一串数字,放到耳边拨了出去。接通后,那边响起了供应商发出一个提示空号的电子留言,在重复几遍之后那个机械女声突然消失,变成了长久的忙音。

  他又将屏幕移回到面前,眼睛呆呆盯着那十几个数字,接着,缓缓地又拨了出去……这是他除了酗酒以外,唯一一个能治疗半夜失眠的方法。但是如今,这个小小的魔法却在今夜,在一次又一次地等到忙音之后失了效。

  他看着窗外想了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轻轻起身,没有惊动宅子里的任何人。他穿好衣服下楼出门,打了个车直奔市区。

  一路下车,过街,坐电梯,都没有一丝停留,当他下了电梯走到自己公寓的门口却犹豫了。他原本掏出了钥匙,现在又原原本本地收回了兜里。随即一个人靠在门口的墙边,摸出一支烟,点燃后猛吸了几口。

  只见烟头的青烟在他的指缝中,缭缭绕绕地散开。厉择良一支接一支地抽,到了最后一支不剩的时候,他在暗处默了默,随即将门打开。

  眼睛很快适应客厅里的光线后,厉择良看到了蜷在沙发上的写意。她脸蛋朝外,脑袋枕在沙发的扶手上。厉择良有些刻意地放轻脚步靠近她。

  她好像睡得很不踏实,呼吸时快时慢,不过依旧孩子气地微微张着嘴巴,看得见里面贝壳般的小碎牙。

  他悄悄伸手,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写意脸颊的皮肤,却没想到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情愿地拂开他的手,身体挪动了一下。

  厉择良这才想起来,她似乎是最不爱亲近身上带烟味的人。想到这里,他走到浴室开灯洗手。可是,待他再回到客厅,写意已经站在那里等他。

  "厉先生。"她冷漠而且客气地首先称呼他。

  "你醒了?"

  "雇主都来了,我有什么道理能故作不知地继续睡下去。"写意带着种异样的情绪说。

  厉择良听见她的嘲讽,却是笑了笑,转身去厨房。

  他在厨房问:"沈小姐,你喝水吗?"

  "不敢劳您大驾。"

  结果,他还是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自己坐下沙发后说:"你坐。"

  写意冷冷盯了他一眼,就是不照做,倔犟地站在原地。

  "沈小姐,你这个样子,"厉择良喝了口水,尽量压制住心中的不悦,"合约期间我们会很难相处。"

  他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神色,她一见就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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