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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第八章 破釜沉舟计中计

  信王摩挲着宝蓝的锦盒,眼却直盯着那沓本本御笔亲题了"准"字的折章。一双沉如瀚海的老目微微细了细,有一抹不寻常的冷光。

  "父王,今儿朝上三姑姑可是半句都没吭声呢!我瞧着总有些不对,父王您说呢?"信王府的大王子妫沧抄了本折章在手,也不翻看,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掌上敲着。

  信王挑了挑眉,并不说话。

  妫沧见状只好继续道:"倒是叔叔开了口,真是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呢!"当他见到父亲脸色微微一变,他立刻就顿住话尾,心中暗自舒了口气。

  信王握紧的拳头在书桌上轻轻一砸,"砰"的一声,也并不响,却让妫沧凛凛地吓了一跳。"年纪这样小,就有这种手段……沧儿,父王这样的年纪是与她交不上手了,但是你们这一辈,可要小心提防着她!只可与之友,不可与之敌!"

  妫沧怔住,"父王,您说的是谁啊?端王妃?"

  "孙永航之妻、骆清晏之女、杜迁之徒,骆垂绮!"信王话有些重,隐隐带了丝怒意,以及……极淡的一缕不得不服。

  "你的信是交到端王手上的么?"骆垂绮剪着烛花,红光映着她绢白的面容,如折光的绸帛。

  "是,少夫人。"历名垂手站在一侧。

  骆垂绮移眸朝历名瞅了眼,又望向烛火,怔了会儿,才幽幽地问:"永航……有消息么?"

  "回少夫人,航少爷已扫平泸州的叛军,现下已攻入滇云境内的邵曲了。"

  "邵曲?"骆垂绮对这个全然陌生的地名不甚感兴趣,但听得已入滇云境内,心中一定。她放下剪子,叹了声,"你发一封家书快马报于他吧。老爷子……只怕快不行了……"

  历名听得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呆了片刻,即刻肃了面容,"小人这就去办!"他一躬身,就退出屋去。

  幽幽的烛火明灭着,因风吹得忽闪忽闪的,正如同骆垂绮此时飘摇的心绪。眼下的局势她只怕快撑不住了……端王是被她说动了,然而却稍嫌冒进。对于文斓公主,骆垂绮根本没办法在手无实权的情况下做出什么打压,老爷子卧病过久,让朝中官员都渐渐开始倒戈。

  信王是只老狐狸,仍在观望,而端王毕竟资浅,在朝上说的话根本就无足轻重。就如今日朝上,即便是文斓公主不开口,朝中官员依然或是不敢附和,或是不屑附和,大多数人都装了哑巴,就连皇上亦不能说上什么。

  "溶月,只怕如今连老爷子的声名都无法撑下去了……"她翻着由信王处发回的折章,御笔朱批皆是个"准"字,然而,自参劾工部简崧去年在治夏水筑堤时贪污巨款之后,朝廷里顿时一紧。虽说这是给初病的孙老爷子震了震声威,但时日一久,非但不能威吓住对手,反而是在逼着对手行动。如若没有一处好的内援,便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眼前这堆御批的折子,什么户部审计拖欠、什么刑部荒怠,都是些小刺儿,挑得根本无关紧要,而真正大头的几件却一直压在她手里,不敢投出去。她担心,公主会拿前线的军粮开刀。

  "小姐,你为什么不把九门提督署报来的公主府私藏军械的事儿给捅出去?"溶月见她愁成这个样子,心中也闷闷的。

  "傻丫头,这么大的事,万一把文斓公主逼急了,立时就做出什么谋逆的事来,可就成了大麻烦啦!"骆垂绮苦苦地一笑,"之所以现在挑些小刺儿,就是要让她们不具戒心,以为都只是寻着了几件小到鸡毛蒜皮的案子……"她欲言又止,其实如果文斓公主只要能放过永航,自己就是对这些全然视作不见亦无所顾忌。

  "那小姐何不请端王爷帮忙呢?"

  "端王毕竟隐了那么多年,从未在政事插过手,虽有这个心,却未必见得有这个力。"

  "小姐这么聪明,难道不能授以妙计?"溶月冲口回了一句。

  "人家堂堂一个王爷,又岂肯听我一个小女子的摆布……"骆垂绮欲往下说的话忽然一顿,整个人都怔住了,似是想起什么地呆了片刻,那双清冷冷的杏子眼里映出一抹流动的光彩来。"啊!是了!我怎么没想到呢!"她急切地拉住溶月的手,笑得开怀而动人,"好溶月!还是你最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有个她呢!"

  溶月见她开心成这样子,知也有了主意,心下一宽,便眨了眨眼睛问,"小姐想起谁了?"

  "端王妃!当年姚家还和我爹有过数面之交呢!"骆垂绮显得非常轻快,"嗯,明儿就是初一吧?"

  "是呀。"

  "那你准备一下,明儿我们去东昶寺进佛!"

  第二日清早,鸡才初打过鸣,东边的天仍一片阒暗。然而却有一匹快马急向禁宫驰去。破晓的啼声中,只听得宫门处传令官遥遥的呼声,"泸州战报--"一进一进地传入那禁宫的核心、天下的核心。

  清晨,骆垂绮梳洗毕,正欲过去正梧园瞧瞧老爷子的身子,却见得历名疾步抄了进来,"少夫人!"

  "怎么了?"骆垂绮瞧见他神色不对,心头不由微紧。

  "……少夫人,"历名缓过一气,马上道,"今儿一早便有泸州战报传到!航少爷……航少爷在邵曲被困,西滇使了诈降,航少爷孤军深入,而泸州却遭西滇军反围,已连下三城。"

  骆垂绮只觉耳中"嗡"的一声,历名似乎仍在说着什么,但她已全然听不见,心尖一片迷茫,但眼前所视却愈来愈黑,渐渐终至不见,只余下自己急促的呼吸与狂跳的心盘嚣着。

  永航……永航!他会出事么?孤军深入?!他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似乎觉得身子晃了晃,她仍是什么都瞧不见,什么都瞧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不能晕过去!绝对不能!她狠狠咬着下唇,拚着所有的心力支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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