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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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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他一句,抬头看看阴霾的天:"你现在过来找我,我借你。" 挂了电话呆呆地想,不知道算不算漫游。她早上到公司刚打过卡,就被主编派出来,参加一个别墅项目的谈话沙龙。十几人的小活动,市里随便哪个茶座水吧的一聊不就好了,偏跑到这狼吃娃的鬼地方,美其名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吴以添跟电视部的出去做节目,不能当车夫,伍月笙一个劲地哄自己:我是革命的小洋钉,哪里用我往哪儿钉。开着吴大人的车出来。她本来就有点转向,七绕八拐足足开了一个来小时,途中还经过了一片草铺,把伍月笙乐得,以为开进了内蒙古。再转过个路口,一簇褐顶白墙的小别墅若隐若现,果真是依山傍水的原生态、真别墅,不细看以为是座庙呢。 活动还没结束,伍月笙和几家报媒的记者就先退场了,记者大概要去跑别的会,伍月笙却是被窗外的景色勾得坐不住了。 来的时候还是阴天,只跟主办方寒喧的一会儿功夫,外边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好一阵儿雨势歇了,雨云倒也没散,天地雾蒙蒙地连成一片。而这番景致,算是她今天的偏得,确实在城里见不到,城市里,有碍眼的建筑,挡着悲伤蔓延。在这片草原沉湖上,颜色便可浓重至极处的凄凄落落,仿佛什么痛楚郁结在喉咙,哽咽的缠绵。绿植青水,都被这天云雾遮罩成暗灰色调,像和尚袍子。颇配合刚才那个禅味的沙龙主题--"舍""得"出城。细细把玩这两个字,越琢磨越有门道。要"舍",也就是房子,得出城;出城,舍了金纸,得以见迷醉后的真实。这世上有什么舍不得的?功名利禄、亲情骨肉……人没有舍不得的东西,只有舍不得的执念。 雨基本已停下,能见度比较高,可以上路了。 伍月笙紧了紧衣服,车窗升上几厘米。放在按扭上的手指,过了今天,会和李述在同一个位置戴戒指。引擎发动了几秒钟又熄掉,气压低得她呼吸困难,靠在驾驶位上,目无焦距地望着人迹罕至的公路。自己骂了自己一句,严重怀疑刚才拖沓冗长的佛道禅道洗了她的脑,怎么鬼上身一般坐在这儿演起流浪女诗人来。 一辆车开过去,又倒回来,有人下车走过来。 伍月笙扭头看看,笑得怪异:"他还真找来了。" 陆领得意极了:"我就说是老吴的车吧。" 送他来的司机脸色比天还阴:"谁是老吴?"冲对面车里美女摆手打过招呼,又和陆领闲话了几句,这才驱车离去。 陆领钻进伍月笙车里:"好冷,今天。"打眼一瞄,她穿得可不怎么多。"就你一人儿?老吴呢?杀完埋了?"探出窗子四下看看,真没有人影。 伍月笙纳闷地看着那车又原路调头往回走开,问他:"大雨天的,你哪儿找这么个傻小子把你弄过来?" 陆领乐滋滋地回答:"他去西山,捎我一段。"也没管西山跟这边完全不是一个方向,嘟囔道:"雨很大吗?" 伍月笙心下佩服,这人从来蹭车蹭得比打车还强势。 陆领搓着手指伸向伍月笙:"来钱儿。" 伍月笙不理:"还真打算朝我借。"发动了车子上路,眼睛溜溜一转,笑着建议:"反正也是让埋伏帮你买,不够的让他添。" 陆领龇牙贼笑:"那他给我添四千。" 伍月笙鄙视地看他一眼:"合着你就一零头儿啊?" 陆领很坦然:"啊,你早上答应借我的。" "……"伍月笙沉默,良久才赞道:"你这空想共产主义够牛逼的。" 陆领笑得张狂,好像这四千四百块钱已经揣进自己兜了一样。手指敲着车窗哼歌,不时擦擦玻璃片的呵气看沿途风景,欢快的心情,正如瀑布一样哗哗流动。 多一个人呼出的二氧化碳使车内变暖,空气流通节奏被搅乱了。伍月笙对他起早穿越半个城来找她的举动不加评价,说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意外,可能因为她自己本来也是个会胡作非为的人。 陆领看着外头刷刷经过的大树和草地、一团团的乌云,心想,要是自恋的伍月笙问"你特地跑过来是不是想见我",他该怎么回答。可是伍月笙没问。陆领觉得自己白白烦恼了:"我觉得你今天很和平。" 伍月笙职业使然地挑他措词:"平和。" 陆领没听出来区别,正为开了好几分钟还没什么变化的风景犯嘀咕,很想说来的时候不是这条道,看伍月笙那副轻车熟路的模样,也没吱声。拇指比比窗外:"那河不错噢。回头在这边上盖间房子。晚上吃完饭了,出来上河边儿遛狗……地基打高点儿,要不赶上几场大雨就淹了。" 伍月笙刚说:"家里好像没狗可给你遛……"就见他理所当然地把目光投了过来。伍月笙看一眼路况,恐吓性地瞪回去。 到底也没瞪住陆领蓄势待发的一句话:"那不是还有你么。" 伍月笙心说我还被这二百五给圈进话里去了,很不服气,沉默半秒钟:"去你妈的。" 陆领没眼力见儿地仍在仰天长笑:"嘴干净点儿。" 伍月笙眯眼打量周围的荒郊野岭,是处理命案的好环境,萌生了动手干掉他就地掩埋的念头。 想不到陆领先动手了,一巴掌攥上方向盘,指着前方吼:"还拐!傻狍子!" 伍月笙怒,踩了刹车摩拳擦掌:"你皮子痒痒是不是……" 陆领此刻才终于相信自己的判断:"又绕回来了!你看看。" 伍月笙听他说这个路口不该拐,那个岔道如何如何,迷迷糊糊降职做了副驾,在旁边闲得肚子叽哩咕噜响。 陆领问:"饿啦?" 伍月笙说:"想上厕所。" 陆领嗤道:"憋着!"眼睛却搜寻着往外瞄。 伍月笙不安好心地颐指前方车辆:"看着那雅阁没?亲它。" 陆领咧了嘴,伤自尊地拖长音骂她:"滚"一顿左打轮右打轮,冲进了市里。往车窗下瞥了一眼,费解:"哎?我这边儿上怎么出白实线了?" 伍月笙看都没看:"路边线呗。" 陆领便大方地开过去,到路口一看:逆行。气得他直笑;"我靠!你闭目合眼地瞎指挥个屁。" 伍月笙也不忿儿:"你开车我开车啊?"四下找探头未果,干脆坏心眼地说:"又不是咱俩的车……" 陆领顿时醍醐灌顶一般,不慌不忙地改上正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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